言武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全身还仿佛到处都有莫名的疼痛。
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隐隐听到周边声音嘈杂,似乎还有动物的叫声,人们的说话声,还似乎有人痛苦的呻吟声……像是梦境,但又感觉非常真实。
随着言武的逐渐清醒,那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真实清晰,声响也越来越大,言武觉得脑子很懵,又缓和了一会儿后,言武慢慢地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眼前的一切令他惊呆了!只见一群古装打扮之人围在自己身边正焦急地看着自己,抬眼再向稍远处的周围望去,只见有更多古装扮相的人在附近或坐或卧,黑压压地好大一片,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粗略估计,感觉至少都得有好几千人,还有大量的马匹,且马匹的数量似乎比人还要多,至少也不会比人少。其中不少人貌似受了伤,在那里呼痛呻吟。
看到这里,言武更加懵了。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儿,不会是做梦吧?”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言武忽然跳了起来,围在他身边的那群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说道:“少爷没事儿了,少爷您可醒啦?昨天的大战您累脱了力,后来又连夜突围奔逃,又没有补充食水,到这儿后您就从马上摔下来昏倒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继续说着:“少爷啊,您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您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可怎么办呀?”说着说着,就有人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到:“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幸殉国了,总兵大人由于伤重又一直昏迷不醒,几个副将和游记大人也全部殉国了,几万大军就剩咱们这么些人。少爷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大伙可真的连个主心骨都没喽,现在咱们整個北路大军就只剩下几个千总,十几个把总还在。”
“等等,”言武出言制止了他们的继续哭诉,他现在完全被搞糊涂了:“是怎么回事儿?拍电影儿吗?可又不像啊!”
这会儿的言武已经仔细地了解清楚了周边的情形,感觉拍电影是不可能这么逼真的。
在言武看来,这应该是个很冷的早晨,气温很低,地面上还随处可见斑驳的残雪,当前所处的环境是疏林草原或者疏林草地的地貌,在点缀着残雪的枯草地上,大量的伤员或坐或卧,一个个衣衫褴褛,神情萎靡,其状况说不出的狼狈凄惨。
很多伤员的伤口巨大而真实,根本就不像是拍电影的化妆所能达到的效果。并且,周围还有大量的伤马,很多马匹身上的伤口非常的大,有的马匹身上还插着被射中的箭没有拔出来,甚至有不少马匹都已经死亡了,言武能嗅到真实的血腥味,拍电影是不可能花这么大代价吧?再说这样拍电影也不人道啊。
这时,言武注意到这些人的口音和穿着形貌,他们说着类似河北西北部带点儿山西味的北方话,类似晋语的某种方言。并且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且穿着统一,大多数人身上还穿着盔甲。只是所穿的盔甲有区别,大体上是有的人盔甲精致复杂,包裹全身;有的人盔甲简陋残缺,只能护着上半身甚至仅仅是头部;人人都携带武器,或刀剑、或枪矛,大部分人还持有一杆像是很古老的土铳类的东西。
第一感觉,这是一支军队,并且还是一支打了败仗的军队。
穿越?瞬间这个词蹦出了言武的脑海。
但这太荒唐了!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想都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又让他心里没底儿。言武很清楚,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更加不是幻觉,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仿佛再最后求证一下似的!言武低下头来再次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衣服是和他们类似的古装样式,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言武看向地面的视觉差感觉自己的个头高了很多,至少十几公分都不止。
又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手背上筋脉隆起,指掌粗大强壮,再翻过手掌看到掌面上沟壑纵横,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比自己原本的手掌不知要壮硕粗大了多少!
言武抬眼看向先前围着自己的那群人,发现他们也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直到此时,言武才开始回想起来自己醒来后他们对自己的言行。
他们有人好像叫自己少爷,记得也有人叫自己千户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己这是在哪儿?
“少爷!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呀,您可别吓唬我们啊少爷!老爷他没事儿的,只是失血过多了虚弱昏迷而已,并无生命危险。少爷您不要过多担心。至于大少爷和二少爷殉国,人死不能复生,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少爷您要节哀啊!”
听到这里,言武这才明白,自己醒来后这么久的时间里不说一句话,只是痴痴呆呆地傻站着发愣,可能是把这群人给吓着了。
到这时候,言武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遇到穿越了,但这实在太荒唐了,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自己想都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眼前的一切又让自己不得不承认现实,除了穿越外找不到任何理由。
唉!已经基本上承认现实的言武叹了一口气,自己不过是喝醉酒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来后世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么荒唐的事情竟让自己给碰上了,真不知道该是悲哀还是荣幸。
想到前世自己的孩子老婆就此成了孤儿寡母,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不觉间眼角里就滑下了几滴泪水。
言武这一掉泪,围着言武的那群人又赶忙劝慰:“少爷!非常时期,少爷且想开些”。
另有一些人也劝解说:“千户大人节哀啊……”
众人的劝解再次惊醒了言武,他暗暗告诫自己,现在都已经这样子了,一定要振作起来,先把眼前的情况弄清楚了再做打算。
言武刚要向那群人问话,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头脑里一阵强烈的眩晕,刹那间一个陌生的思想和记忆如汹涌的波涛般涌入了自己的大脑:自己名叫马爌,今年虚岁十七岁,梦荫五品的千户官,在家排行老四,山西蔚州人氏(今属河北张家口);祖父马芳,嘉靖朝名将;父亲马林,祖父的第三子,现任大明辽东开原总兵官……
又过了一会儿,彻底清醒过来的言武脑海了越发汹涌地涌入了更多的信息,一切的前因后果逐渐清晰起来。
大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公元1619年)的农历三月,山海关外,大明和新生的后金政权双方都谋划筹备了很久的决战,在辽东的萨尔浒(今辽宁抚顺市东大伙房水库附近)拉开了帷幕。
此战对于新生的后金政权来说是生死存亡的国战,败必亡国,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因为大明的朝堂上下就此已经达成了全面共识,再也不能让建奴——这个蕞尔跳梁继续为祸国朝了,大明是真的已经受够了!
而对于泱泱大明来说,此战则关乎天朝上囯的脸面,朝廷几百万帑币的支出,无数官员的升迁和辽东未来的局面,亦绝不容有失。
萨尔浒之战明军的总指挥是兵部左侍郎,辽东经略杨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