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信停下了筷子。
“昨晚的事,对不起。”
“信现在爱上我了吗?”
“爱上了。”
“那昨晚……我16岁了呢。”她似乎有些落寞。
“不可以。”东云信放下筷子。
“为什么?”
“要留到我说“我爱你”的那天,不是约定好了吗?”
“现在就说。”
“加世子难道意外地好色?”
现在说爱或者喜欢都是糟糕的选择,东云信选择主动出击。
“才,才不是。”她别过头,脸颊染上一层樱色。
很好,奏效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但我希望等你安定下来的那天。”东云信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笑容很暖,“你看,我就在这里呢,是加世子的男朋友。”
他的眼神充满怜爱。
“那,约定好了?”加世子脸被挤成包子,声音有几分含糊不清。
“嗯,约定好了。”
“拉钩。”她伸出右手的小拇指。
“拉钩。”东云信想要回应她的期待。
加世子没有唱那首阴间的童谣,估计是知道他不喜欢。
假装走掉实则躲在教室窗口的柏木直人和江崎砾一脸失望。
也不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到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东云信径直下了楼。
上杉绫音发了消息,直接去礼堂。
因为过生日周末没有参加合练,也不知道交响乐队的情况怎么样。
下楼来到礼堂,东云信看到红墙边,上杉绫音身旁跟着几只猫。
“三色堇”也在,正躺在她的鞋面上,敞开肚皮。
这只橘猫肚皮是白色的,加上褐色斑纹和橘色的毛发,怪不得会叫三色堇。
一旁是几只争宠的花猫,正喵喵叫,横躺竖卧地晒太阳。
东云信心里一动,或许孤独的人,对猫有种天然的吸引力?
走近了些,就看到上杉绫音手里捏着一包香肠。
正挨个喂食,猫这种生物,就算躺倒居然也能很好地进食。
原来是靠这种方式,他面无表情毁灭了原本浪漫的遐想。
一只耳朵少了半边的方脸花纹猫挤不过其他猫,一直吃不到香肠,便瞪大了眼睛,使劲用灰黑相间的毛发蹭上杉绫音的黑丝,绕着她打转。
静电让猫毛顺着黑丝的方向扬起。
上杉绫音似乎被静电电了一下,低呼一声,就给方脸花猫喂了一根香肠,顺便挠下巴。
“喵~喵~”她发出这种意义不明的声音。
躺在她脚下的猫开始回应起来。
两边“喵喵”个不停。
难道她还有听懂猫说话的超能力。
站在远处的东云信想了想,选择走近。
刚才吃完香肠的那只方脸花纹又开始摩擦黑丝。
不知为何东云信有些羡慕,他可是眼馋黑丝已经好久了。
上杉绫音没有感情的眸子盯了过来。
是进入范围了吗?雷达真好用。
“上杉同学,你知道静电是怎么形成的吗?”不等上杉绫音开口,他立刻自问自答,“静电是指一种处于静止状态的电荷或者说不流动的电荷,电荷聚集在某个物体上或表面时就形成了静电。”
反正不能让她开口嘲讽自己。
东云信心里是这样的想法。
“书本上的知识就不用重复了。”上杉绫音板着脸,“还有,不许说出去。”
东云信一愣,然后试探着:“喵?”
对面这人,怎么要用眼神杀人了。
“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东云信再次选择主动出击。
“我喜欢你?”
“才不是啊,自我意识过剩的上杉同学。”
“刚才你就是那种情绪,自我意识过剩的东云同学。”
东云信一懵,没敢说我喜欢腿不喜欢你。
“我说的是猫猫真可爱。”
“是呢。”她一脸认同。
居然没有怀疑。
东云信无力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你能听懂猫说话。”
“你能吗?”她期盼地眼神盯过来。
“不好说。”
东云信其实想说做不到,不过好像自己说过“只要我想,什么都能做到”这种话。
只能继续逞强下去了。
“可以让我也听懂猫说话吗?”
“需要研究。”他硬着头皮继续扯。
“需要观察的项目又多了一个。”上杉绫音若有所思,然后继续rua猫头。
东云信微怔,为了听懂猫说的话,和猫做朋友。
好像也算得上,值得继续求生的事情吧。
就像“遗愿清单”,完不成就不会死了。
喂完最后一根香肠,上杉绫音拍拍手站起来,清冷的眸子看向他;“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
“这不是同情。”东云信表情认真,“是为了成为更了不起的自己。”
这不算说谎,有她帮忙,收集词条会容易许多,死掉太可惜了。
而且那可是音乐界的一大损失,身为热爱音乐的人,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拯救她。
可这样的说辞,更像是说服自己。
上杉绫音噗嗤一笑。
“你那奇怪的人生目标是怎么回事,以前就想问你了。”
“哼。”东云信扬了扬下巴,“就是一直保持进步,今天的自己要比昨天的自己更了不起一些,能做到这一点,我就会成为注定了不起的自己。”
“说得那么拗口,果然很奇怪。”
“太失礼了,这可是我一直贯彻至今的人生。”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生啊。”上杉绫音笑个不停,“了不起什么的,简直就像小孩子。”
“小孩子?这确实是我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立下的目标。”东云信挨着她蹲下来,一起rua猫头,“你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吧。”
她点点头:“看到你和我母亲一起种花了。”
“我生在本州岛的最北端,一个叫青森的县,住在山里,祖辈都是农民。
“春天会在田里忙活一天,累到不想动弹,夏天要为苹果树剪掉多余的枝丫,有时会在秋天出海,冬天会攒下垒到屋檐上的柴。
“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父亲辛苦很多年换来的,用来拉土豆的一辆凯普斯达。”
上杉绫音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
“山里很无聊,小孩子们的娱乐就是电视节目,或者《笼中鸟》,他们都向往着电视里五光十色的都市,然后只能感叹‘东京,真好啊’之类的话语。”
东云信目光没有聚焦,在他的视线里,自己身上“青森的骏马”正熠熠生辉。
“青森那个地方出过几匹在东京赛马界赫赫有名的存在,我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他们在东京获得了成功。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我就是一匹从青森出来的赛马,会超越一切,注定成为了不起的人。”
东云信身姿笔挺,目光炯炯,左手的大拇指指向自己,不可一世,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匹从青森来的赛马。
“原来如此,一直保持进步,超越过去的自己吗?真是耀眼。”上杉绫音郑重起来,她看着庭院深处还没有长大的椿树,“你想听听我的人生吗?”
“可以的话。”
“我讨厌我自己,也讨厌这个世界,人生唯一的价值就是音乐。”她转过来凝视着东云信,眼神一片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