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8章 流言蜚语(1 / 2)粥天下周天子首页

因为张贞知道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的禀性,也知道他们扯那些理由,造那些外人根本看不懂的账目是为了什么,这些本是官场上司空见惯的事,但如今郭威在大力整治枢密院,他们还敢用以往的经验来对待,真是不知该说他们是习惯了呢,还是该说他们是麻木不仁。

那些匠人许多都是在造作房常年做工的老匠人,虽然手艺精湛,但身份卑微,让他们听一个少儿的指挥,虽然有些不解,可还是没说什么。此时见原先正管他们的造作房的官员们跟这少儿计较起来,都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并不上前掺和。

薛平平看着那几个小官僚一本正经的瞎扯淡,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还是知道他们是在想什么,心里一阵腻歪,心想郭威在枢密院下大力整治,看来效果也不容乐观,这官场的陋习太顽固,不是一个院判短时间的整治能纠正得过来的,便也不跟他们多说废话,接过他们的账簿掀开看了几眼,便直接扔到一边,根本不跟他们说这新型彩灯制作之事,干脆利落的就是要他们按照这院内运来的物料以及人员,重新建账。

这几个小官僚便纷纷寻找理由辩解,你一言我一句,似乎他们的做法才是正途,薛平平的要求太过严苛,根本不符合实际情况,谁来也做不到。

但薛平平又耐着性子听了半天,除了依然看出他们意图拖延之外,竟然还是未能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道理,连旁边的郭荣都一脸茫然,感觉自己要是再跟他们扯皮,那扯上几天也扯不出什么道道来,便一口咬定必须按实进物料、实际用人用工重新建账。之后不管哪个官员再来扯皮,理都不理,便直接告诉张贞,如果不能按照先前他制定的规矩运作,便只能把他们这些不但碍事,或许还会坏事的官场老油条赶走,换上能勤勤恳恳、实实在在做事的官员过来。

张贞虽然早就看出那些小官僚的用心,可他也是官场一员,却不好明明白白的将他们的用意直接给揭露出来,毕竟这些事在如今的晋室官场的上上下下,不论何处真的是司空见惯;可薛平平的要求他也不能置之不理,也知此事虽然由他负责,但制作工艺之类的,已经通过郭威得知,全是按照薛平平的设想来,何况薛平平说的在理,当下深思一番,最后竟然都依了他。

张贞又从兵部司自己那边调了几个精于财会的人才过来,进行账目管理,只记总账和每天的出料账目;郭威不但让家里两个少年郭荣、张琼过来帮忙管事,也让管家郭贵义从自家店铺中抽两个熟悉账目的来另外建立一本实时耗材与制成品账目,与总账出账并行,两下里每天完工后要进行对账,不许有一笔去向不明、耗费不明。

上有郭威这位枢密院院判镇着,中有张贞认真管理,下有薛平平倚小卖小,毫不留情,另有郭荣等人监督,还是接连换了两拨小官,方让他们收起了怠慢之心,开始严格按薛平平的指挥行事。他之所以这么严苛,是因为这些物料中许多是易燃之物,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火灾甚至爆炸,这些匠人手艺再好,也得管理人员管理得当,若不能如臂使指,那他也宁愿不干。

接下来的西跨院儿里,满院子里烟火升腾,霞光闪烁,叮叮当当的打铁锻造声也不绝于耳,匠人们在这三九严寒之中都忙碌得大汗淋漓。至于薛平平所给的图纸上所绘的新型彩灯,也由那名老工匠带着几个徒弟,严格按图纸要求开始制作。

院门口处,不时有闲下来的佣人们趴在那里朝内观看,但管家郭贵义只要一看到,便去给驱散了。

但那几个被薛平平赶走的小官僚,回去后自然心有不甘,当然会各找后台诉苦、告状;之后便在某些有心人的蛊惑下,开始到处传播谣言,说枢密院院判郭威,为了贪那些物料钱,竟然把制作元宵节灯彩的物料全给弄自己家里,而且负责的还是他郭威自己那个才找回来,乳臭未干的小儿子,其中猫腻不用说也都明白!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天时间没过,流言蜚语竟然传遍了小半个官场。正是过年之际,许多衙门都封印不理事,不少官吏无聊乏味,正想寻些乐子,当然乐于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一番,以显自己消息灵通。

郭威的许多好友、同僚便都听说了,许多好友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便来劝说;有些平时跟郭威不对付,或从未来往八杆子打不着的,则不论当面还是背地里,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说你家幼子不过十岁,竟然有如此本领,何不让他出来做官,为大晋朝廷增砖添瓦?诸如此类,如过江之鲫,不一而足。

连续几天时间里,郭威竟然对此应付的有些心烦意乱,筋疲力尽,觉得比带兵出征打一场大仗都要耗费心力了,干脆一狠心,直接找罪魁祸首出气,将那几个小官僚中,上蹿下跳,传播谣言最上劲的,蹦跶的最厉害的两个干脆抓起来,也给送到侍卫亲军那边大牢里跟蒋明道等人作伴去了。另外几个直接找个罪名,罢官削职直接赶走。本以为如此处置,这风波可以消停一下,可不想那流言蜚语却在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不但未曾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了。

这天郭威来枢密院当值办理公务,下了马后步行进入宫城,边走边沉思。这些天来,他先来枢密院办公,处置一下没什么要紧的公务,然后回去看一下西院中的灯彩烟花制作,两处来回跑着,本就忙忙碌碌,另外还要时不时的应付下那些精力过剩、幸灾乐祸之辈的冷嘲热讽,他也有些心烦意乱了,低头走路沉思,却未听到身后随从的提醒,直到郭贵信大声喊了声“院判”,方才惊醒过来,回头看一眼郭贵信,却见郭贵信神色焦急的朝前示意:“院判,冯相公。”

郭威这才急忙朝前看去,他此时已经走到枢密院大门口,便见从东边晃晃悠悠地走来一人,已经走到了距自己三五步的距离,却是宰相冯道,心里有些奇怪,他怎么一人过来了?急忙恭恭敬敬的上前见礼:“可道相公,可是来我西府巡视?”

冯道字可道,现在除了那些加衔处,是真正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当下习惯,尊称德高望重之人,最重要的官衔前加人表字,所以称冯道为可道相公。

宰相们办公的公房叫政事堂,又称东府;与之相对在西边的枢密院,便简称西府。这是朝廷处理朝政、署理军政两大要务的中枢所在,与其它部门建在皇城外御街两旁不同的是,这东西两府俱坐落在皇城大宁宫内。但这时代政事堂虽然主理政务,可因兵权掌握在枢密院中,乱世中崇尚武力,政事堂的权势相比枢密院来说,是要稍弱一些的;可因枢密院枢密使、枢密副使不在,院判郭威他只是枢密院第三号主官,与政事堂的宰相对话,至少在品级上要差着好几级呢,天然的要比对方低上一头。

冯道是独自一人走过来的,并没有带随从,见郭威直到自己走到近前了才上前施礼,心里有些鄙夷,便随手还了一礼,上下打量一下郭威:“文仲,我可不是什么巡视。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言,特意过来问你几句话的。”

郭威恭恭敬敬地问道:“还请相公明示。”

冯道转身打量着枢密院,过了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听说你……将枢密院中制作灯彩的物料,全部拉回自己家中,意图取之谋利?”

郭威心里本来已经提起了警惕,此时一听冯道这么问他,便不由得笑了起来:“呵呵,不知是谁人竟然如此无聊,将此事传到了相公耳中!难道相公也不信下官为人?”

冯道目光朝四下转动着,似乎有点漫不经心:“文仲啊,我自是信得过你的为人,只是你难道不知瓜田李下之嫌?明智不妥还偏要去做,何其不智也?”

郭威正色答道:“相公,我枢密院中事想必也曾听说,先前枢密院是不必制作灯彩的,但因已经报了上去,也只有因错就错。可恨某些人太过混账,导致制作好的灯彩竟然全部毁坏,无一可用!桑相公出使北国,张副使调任宣徽院,那两位挑出事来的又告假在家,不得已下官才接了这活儿。下官也是不想枢密院出丑。至于嫌疑,呵呵,如果都怕嫌疑,那还有何人做事?我郭威行得正坐得直,心里无鬼,自是不怕什么流言蜚语。”

冯道一听他如此说话,脸色也冷了下来:“你是不怕还是别的什么,日后自知。文仲,老夫劝你一句,凡事当有敬畏,不要学你那位三哥,成天一副天老大他老二模样,谁都不放在眼里!”

郭威一听,心里也有些股火气直冒,怎么这被人背后里称为不倒翁,平时一副老好人模样的数朝元老,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看他这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带着不少刺儿来教训人,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进宫走到这儿看见他郭威便来随便说上几句的!只是我也没得罪过他呀,怎么就冲着我来了?要说就那些灯彩物料事,还入不了一位当朝宰相的眼,难道这老梆子也是受了某些人的挑唆,特意来为难我的?便面带恭敬,软中带硬、话里带刺地答道:“相公教训,郭威明白了。只是相公提到郭某三哥,某亦认为其虽然粗鄙,却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同僚明明白白,行事一向堂堂正正,不会阴阳怪气,也不会明面上笑呵呵,暗地里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