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土,袭安城,城主府。
传报哨兵推开拦阻的府兵扈从,抢步直逼入正厅,恰巧与文师爷相撞双双趔趄倒地。
文师爷信口辱骂,反手给了哨兵一记耳光。
那哨兵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焦急慌张的神情甚至将那红彤彤的五个手指印都盖了过去。
扑跪着一个猛子扎到燕淮城主的脚下,周身痉挛,急的是涕泗横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淌了一地。
语音颤抖中带着几分哭音。
“城……城主!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云东军反了!大举破关进犯中土!其数量不亚于二十万之众!”
燕淮眼睛一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拿着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
战事距离袭安城实在太远,尤其是这位惯享繁华,过惯了太平日子的燕大城主,更不会相信物华天宝的中土会有战事。
所以起初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并未反应过来。
茫然的看了文师爷一眼,猛然反应过来,蓦地里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牵带着书案上的简章公文倾坠一地。
他一把扯住那哨兵的脖领子,一张肥的流油的脸颊几乎就贴在了哨兵的脸上。
话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含糊不清,甚至结巴个不停。
“你你你……说说说的什么么么胡话,你你你再说一遍!”
“城主大人!云东军反了!扛旗手所扛的是云东镇天府的九蟒大旗啊!”
燕淮顿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额角瞬间就浸满了汗水。
鼻头眼角一颤一颤的,不敢置信的破音歇斯底里喊道。
“你再说一遍!云东镇天府?”
“云东军反了!”
燕淮腿肚子一阵发软,手扶着桌案这才勉强瘫坐在躺椅上,眼神涣散,心神剧颤,内心如同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喃喃自语着。
“完了……云东军有数十万啊,我这六千人拿什么和人家打,完了,袭安城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文师爷虽然平素仗势欺人,居功自傲,仗着得宠,没少欺负下人打压平民百姓。
但毕竟读过十年寒窗,对一些事情比这个自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燕城主反应要快。
他一把推了推燕淮,示意城主不要再多言,而后低头问倒地不起,同样浑身发软的哨兵。
“你说云东军兵力几何?具体情势如何?”
“据探哨所述一眼所望,不下二十万之众,黑压压连成一片乌云,而今已出稀云关,距袭安城不足八十里。”
听着哨兵迅速说完,饶是文师爷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惊得心跳慢了一拍,良久后才故作镇定的摆了摆手,命令哨兵退下去。
哨兵脚步虚浮蹒跚的离开后,文师爷三两步走至门前,左右张望一下。
喝退亲随侍卫,又命府兵在入门连廊处放哨戒备,不允许任何一人入内。
确认厅堂四周再无闲杂人等后,他紧闭上房门,复又紧锁两旁窗扇。
燕淮眼神混沌无光,垂头丧气,根本就不去看他,自顾自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乱如麻,腑脏内五味杂陈。
父亲花了半生积蓄才自公羊圣相明码标价的官位中给我买了这土的逍遥城主,镀金后才好上任京都高官……
可如今这刚上任才不过一年半载,就出了这等事,这这这,到底如何是好啊!
正自感慨惆怅间,他突然感觉到文师爷在若无其事的收整着散落一地的公文,心神一动,怒气爬上心头。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脚将文师爷收在手中的文案再度踢飞。
嗓音依然是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你我都要成了云东姜家的待宰羔羊了,你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收整公文!姓文的,你想死,你燕爷爷不能陪你死!”
说着他抬步就要起身,但身子骨一软,又重新坐回躺椅上,经过一段时间醒神后,他似乎也有了些力气,回复心神,张口喝道。
“你去后院把夫人叫来!”
文师爷眼神中闪过一抹阴冷的神光。
“城主是想要夫人收拾贵重佳宝准备弃城而逃吗?”
燕淮的肥脸一僵,面上虽有心虚却强自义正言辞道。
“胡说,本官身为一城之主,岂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本官是想……是想叫夫人随本官一同登城楼与那云东军同归于尽!”
文师爷心道,说得好听,口中却说。
“大人也不必瞒我,小的自问足够了解大人,这些糊弄外人的话就不要说了。”
眼看燕淮气的面色通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文师爷凑近燕淮耳边道。
“大人是想要生,还是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