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张浚看到丞相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缓缓转向了北方。
北方?
难道是准备将赵鼎安排到北方去吗?
燕州?还是辽东?
若是燕州的话还好,可若是辽东,估摸着赵鼎那老伙计的身体恐怕是受不了。
片刻后,张浚稍显迟疑的问道:“丞相,不如这样如何,可将元镇兄安排到燕州,总揽河北之事。”
“正好如今燕州一带刚刚收复,正值多事之秋,以元镇兄之能,定能极为妥善的处理好这一切。”
“如此也好......”
司马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应道:“那这事儿就交由德远安排了。”
张浚点点头应道:“我明白,待元镇兄回到开封之后,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他说明此事,只是......”
“只是什么?”
张浚缓缓述说道:“那现任河北留守蔡松年应当如何安排?”
“据我所知,这蔡松年这么多年在河北一带也干得十分不错,金国先后两任皇帝都对其委以重任,若是突然将其调离......”
说到这里,张浚忽然明白,丞相到着急的安排此事了。
那蔡松年也是时候必须该调走了,这么大的一个官儿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对于朝廷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当初时机特殊,燕州新复且民心不稳,或许丞相在刚刚进入燕州的那一刻,就将那蔡松年给调走了。
于是张俊继续自问自答道:“倒也无妨,即便是在困难的局面,在元镇兄面前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司马懿点头应道:“赵鼎之能本相自然是相信的,而关于蔡松年的问题,先让他回开封述职,而后给他一个少师之职另行调用。”
“来,德远!”
在沉默片刻后,司马懿突然将身后的陆游拉得身前,微笑着说道:“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一个学生,他素来都十分仰仗你。”
说着又看向陆游,厉声说道:“你还愣得干嘛,还不赶紧施礼拜见?”
陆游那有一丝迟疑,连忙拱手拜见道:“学生陆游,字务观,拜见张先生。”
“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是让张浚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突然给他弄来了一个学生呢。
随即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名叫陆游的小子,这小子他之前在府衙内见过几面,给丞相跑过几次腿。
而丞相这是什么意思,是派来身边监视还是什么?
但随即又暗自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说来这陆游倒也几分英气,听说这小子还是今年礼部考试头试第一,确实是个人才。
于是思想通透的张浚很快便想到,丞相这是在有意提携新人。
当然眼下想这么多也无用,因为他是不可能拒绝丞相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的。
张浚当即点头应道:“务观是吧,快快请起。”
“多谢张先生。”
聊了这么久,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其他宰执也该到了。
司马懿与张浚一同前往府衙大堂,准备开会。
司马懿正坐在上位,左下首位坐着张浚,右下首位坐着范同,而后依次是史成弘、何铸、万俟卨等人。
目前中书门下省内便是这么个配置,每名宰执又各自总管一项事宜,范同管财政,何铸管律法,万俟卨管监察,史成弘管尚书省。
而今日开会最主要的内容,便是算账。
实际上在司马懿看来,如今也只有算账这事儿才值得开会了,因为人事任免问题他基本可以做到一言堂,其他事情则更不值一提。
既然是算账,那么作为兼任三司使的范同,自然得率先开始汇报当下的财政情况。
范同表示,上一次北伐之战,以及后来的赏赐、抚恤等事宜,一共大概消耗掉了近五千万两白银,其中有一半银子是以借票的形式花出去。
因为在短时间内在民间流入太多白银,使得白银的实际价值降低了至少三成,两年前一两银子大概能值一千六七百铜钱,此时一两银子的价值已经十分接近于一贯铜钱。
而如今国库中还有数千万两白银,为了不使白银价值进一步降低。
故而范同建议,接下来朝廷应该消减各方面开销,争取不再多花费一两白银,等过上几年之后,待白银价值进一步提升之后,到时朝廷再有什么大动作也不迟......
司马懿听着稍感割裂,只是不停的沉默的浅酌着杯中茶水。
五千万两银子啊.......算成铜钱也就是五千万贯,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样儿的账目,竟然如此之夸张。
不过就是才打了半年仗而已,这若是打个三年五载的,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是不够花的。
若非当初那王贵、管宏出海一次,弄了那么多白银回来的话,那这时候的朝廷恐怕还会再一次陷入极大的钱财亏空之中。
说起来,这一次王贵、管宏等人出海的时间,都又有一个多年头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司马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范同继续说下去。
范同继续平声述说道:“绍兴十七年,也就是上一年的时候,朝廷总税收为两千三百万余贯,但一整年下来之后的结余还不足百万贯,所以接下来朝廷还应当做出更多改变才是。”
范同说到这里,也就不再多说一个字了,他把这问题抛出来就算是完事了。
咳咳......
张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丞相,还有诸位,关于近年来的开支花销,我大概都看了一下,其中或许有贪腐情况的出现,但总体而言还算合理,也就是说这钱基本都花得值。”
“但是!”
张浚瞬时语气一转,话音也不禁大了几分,正声说道:“但是一年头来下来才结余不到百万贯,这显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