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昨晚的不快已烟消云散,他起来便出去了,不觉来到山下那片松树林里。以往心情不好时,他总会去那里散步,那片林子里充满生机,他在林子里转几圈,心情就会变好起来。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鸟鸣婉转。他在林子里慢慢踱着步,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心情感到很愉悦。
他在林子里转一会,然后爬上了一棵松树。他坐在一根枝杈上向远方眺望,古青镇近在眼底,远远看到一片房屋,虽看不到人,但却可以想见:
街上定然是人来人往,街边的小摊贩扯着嗓子叫卖,总之街面上闹哄哄的很是热闹。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鸣,接着飞过来一只黑色大鸟,他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不错,那正是他的爱鹰。
那只鹰是他的好伙伴,经过多年相处彼此早已亲密无间,虽说还达不到心有灵犀的程度,但他的眼神和手势它都能明白。
这对一只鸟来说已经十分难得,故而他很是喜爱它,没事时总喜欢轻抚它的羽毛。那只鹰也十分乖巧,每当他来林子里散心时,它都会飞过来陪他一会——仿佛知道他的心情似的。
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在他面前盘旋一圈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这时无言的关怀比千言万语更能打动人的心。那只鹰在他头顶上方盘旋几圈,飞到他面前的一根枝杈上停了下来。
他像往常一样轻轻抚摸它的羽毛,清晨的阳光照在它身上,它的羽毛乌黑发亮,它渐渐闭上了眼睛,他面带微笑地望着它,微风阵阵吹来……
那只鹰突然睁开眼睛猛抖下翅膀一声长鸣飞向空中,他不禁吃一惊,忙朝四下望了望,只见打小木桥上远远走过来一伙人:
为首的是个少年,那人十六七岁年纪,身穿一件华丽衣裳,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仰着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左右簇拥着七八个年轻男子。
他们是什么人?他想,过路的客商?附近的居民?镇上过来游玩的?他首先排除了过路客商:
那些客商大多都会选择走官路,很少有人走小路,因为小路不仅崎岖难行,听父亲说前面山上还有强盗,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他们一般是不会选择走小路的。
接着排除了附近居民:不错,这条路走的最多的就是附近那些居民,但那家伙看起来实在是不像,这再明白不过了,从他穿的那身衣裳便可看出。
最后断定是镇上过来游玩的:这很有可能!以往这个时候也有一些鲜衣怒马的少年过来游玩,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来游玩时往往是前呼后拥的。
那少年骑马进了松林,他这才看到那人肩上斜挎着一张弓,背后背着满满一袋箭。不对,不是来游玩的,是来打猎的!他随即想到。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他们若是去附近打猎倒没什么,倘去雾青山打猎就麻烦了,因为族里规定:凡山下人来游玩期间族人一律不得进出!
不违犯族规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趁他们上山前飞快地跑回家,二,在林子里待到他们下山后再回去。
第一种选择虽简便可行,但却存在危险,前提是从树上下去时不能被他们发现,这点很难做到!因为他们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他即便悄悄地下去也不能保证不被发现。
他实在没有把握,稍微弄出一点动静就可能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就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错,他虽然不会轻功,但却练就了一双好腿,凭腿上的功夫他们未必追得上他。不对,即便那些年轻男子追不上,还有那少年呢?他可没有把握跑过那个四条腿的畜生,一旦被追上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第二种选择风险是小一些,但是很麻烦,若是他们只玩一会没什么,倘若他们玩起来没完没了,那他就吃不到早饭了,饿肚子是很难受的!
不对,待在树上也不行,若是他们快速过去还好,倘若慢悠悠地走,那就很难保证不被发现,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呢?待在树上不下来?
不行,那个少年手里有弓箭,再者,谁能保证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会上树的?唉!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的功夫太差,没有把握一定能打过他们……
“你们看,树上有人!”其中一人指着他喊道,他回过神来,望着下面心里咚咚跳个不停。
“哪里?哪里?”,另外几个人问,目光纷纷转向他,接着围了过来。
“下来!”一人指着他喊道,“下来!下来!”另外几个人异口同声,那少年也看到了他,忙调转马头走过来,举起马鞭指着他说:
“嘿,识相的快点下来,否则别怪小爷不客气了,到时赏你几个窟窿眼!”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同时有些踌躇起来。那少年望他看一会沉下脸来,说:“不下是吧?好,不识抬举的东西,看箭!”
说着取下肩上的弓,伸手到背后抽出支箭,他拉满弓一箭射过来,只听嗖的一声,他忙往旁边躲闪,箭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脸顿时吓得发白。
“吆呵,反应还挺快,看小爷的第二支箭!”那少年说,说着又取出一支箭,他刚拉满弓其中一人拦住了他,说:“少爷,射死就不好玩了。”
“怎么说?”少年扭过头问。
“那样咱们岂不少了一个玩物?少爷你看?咱们今天还没有发市,树上这个家伙正好可以陪咱们好好玩玩,再说一会背猎物也需要苦力,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正好可以充当咱们的苦力,少爷觉得怎么样?”
那人回答说,一脸的坏笑。
“嗯,说得有理!”少年说,笑着点点头收了弓,顿一下,换种语气说:“不过,猎物都让他背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干什么?”
“我们自然是伺候少爷了!”那人满面笑容地说,“嗯,不错,不错!”少年赞许地点点头说,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可有办法让他下来?”
“这还不简单?少爷只需要到附近人家借一把斧头,到时咱们把树一砍,我不信他不下来!少爷觉得怎么样?”那人回答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办法好,真亏你想得出来?怪不得人家叫你瘦猴,果然猴精猴精的!”少年大笑着说,在那人肩上使劲拍一下。
“少爷过奖了,这还不是整天跟着少爷才沾了那么一点聪明气吗?不瞒少爷说,小的以前别提多笨了!”那人说,一脸的笑意。
“嗯,会说话!”少年说,笑着望他一会,继而回过头道:“王二,去,到附近人家给小爷找把斧头过来!”其中一人答应一声跑走了……
原本以为那些人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们真弄了一把斧头过来,他顿觉心里一沉。这时,那个叫王二的家伙已经开始砍树了,身下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事已至此,只有一条路了,他想,叹口气从树上下去了。
“小子,你不是不下来吗?怎么下来了?”一人指着他问,说着猛推他一下,好在他下盘很稳,身子丝毫没有动。
“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那人提高声音说,同时又推他两下,接着一拳打过来。他伸手接住,那人吃了一惊,他右拳击出正打在他胸膛上,那人不禁后退了两步。
“吆呵,还会功夫?会功夫大爷也不怕!”那人说,拍拍胸脯再次挥拳打来。他顺势伸手接住,同时击出右拳一拳盖在耳门上,那人趔趄几下险些栽倒在地。
“李哥,你不行,看我的!”另一人摇着头说,说着走了过来。那人在他面前站住,打量他一眼双拳齐出,他同样挥双拳迎上去,四拳相击:他的力道还可以,震得那人倒退两步。
“不错,有两下子,不过这吓不倒大爷,再来!”那人说,站稳身子再次挥拳打来,他忙闪身到一边,待来得切近双拳齐出正打在腰眼上,那人哎呦一声蹲在了地上。
另一人叹口气摇了摇头,说:“你们都不中用,看我的!”那人径直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挥拳打来,他忙出拳去挡。
那个人倒有点意思,一边打一边说,说的是拳出的却是脚。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他的拳刚打出那人的脚已过来,他忙收起拳去拦挡,可还是晚一步,肩上早已挨了一下,好在他下盘稳,身体并没趔趄。
“小子,跟我玩你还嫩些,说说,大爷的力道怎么样?”那人说,一脸的得意,他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望了望他。
“怎么?不服?”那人问,接着挥拳打来,他伸手接住,二人打了起来。那人开始故技重施,他虽料到会有此招,但却仍受到了干扰,反应一慢胸上挨了一拳。
第三回合同样悲催,有了上两次经验,他这次着力防备着他那手,谁知那人却一反常态说拳出拳,他又挨了一拳。
“怎么样?服不服?不服再来,大爷有的是时间陪你玩!”那人指着他说。
不是反应慢,他想,是受到了干扰!他说话就是为了干扰我,倘若我不理会他的声音,而是只盯着他的动作,那样他的伎俩对我就没用了,对,就这样!如此一想他又有了信心。
到了第四回合,他只盯着那人的动作,看见右腿一动他便双拳齐出,那人的腿正撞在他拳头上,那人哎呦一声忙收了腿。
其实那人与前面二人的功夫是半斤八两,先前之所以占上风全靠他那点伎俩。这不,伎俩一旦失去作用,本质就显露了出来,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很快打败了他。
“哥几个,还等什么?大家一起上,不信干不过他!”那人高声喊道,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
另外七个人一窝蜂似的围上来,一上来便把他围在中间,他虽没把握打赢他们,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战了。
他刚拉开架势,那八人便叫着冲了过来,一个个出拳的出拳出脚的出脚。他只有两手两脚,并且为保下盘稳固脚还得尽量保持不动,所以能用的就只有两只拳。
他这边打掉一只脚,那边上来一只拳,他只有不停地挥舞拳头,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七手八脚了。
再者,因为双脚不动,所以他能防守的只有前面和左右两边,背后难免挨了不少拳脚。好在他功夫多少比他们好一些,故而还能招架得住。
过了一会,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先前是前面左右五个人后面三个人,后来有两个人转到了后面,战况一下变了:
三人的拳脚他勉强还能承受得住,五个人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开始渐渐落了下风。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他想,不行,我得扭转这种被动局面。
这时突然想起了他的排云掌,虽说他的排云掌时灵时不灵,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遂决定冒险一试。
他本想着一掌解决掉前面那三个人,然后再转过身对付后面那五个。谁知他的排云掌在这关键时刻却不给力,没等他转过身后面那五人便同时向他踢了一脚,更糟糕的是其中四脚踢在了他的下盘重心上。他的身体一下失去平衡,紧接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些人的拳脚向他雨点般打下来,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被人欺负的场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八个人把他暴打一顿,其中一个人从地上拉起他来,指着他的脸说:“小子,你就庆幸吧,要是搁在平时定把你打个半死丢到路边,因为你对我们还有点用,我们才会对你手下留情。”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瞪了那人一眼。
“你们这几个狗奴才,对付一个人竟然用了那么长时间,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快点,再等下去本少爷就没了打猎的兴致,扰了本少爷的兴致本少爷定要拿你们是问!”
那少年突然回过头说,目光很是严厉。
“咱们也真是的,跟他废什么话?拿绳子捆起来就完了,哥几个,别愣着了?快点动手,待会儿又惹少爷生气!”
一人说,另一人忙到那马后布袋里取出一根绳子,另外几个人则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腿的拽腿。他想反抗但却提不起一点力气,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使他十分难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想,落到这步田地也只有任人摆布罢了。
少年回身望了他一眼,拍马向前走去,那些年轻男子紧随其后,其中两个人推着他走。这时他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人该低头时就得低头,硬脖子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一个人的自尊固然重要,但生命更重要,与之相比自尊根本不值一提,为了自尊放弃生命实在是愚蠢至极。
他现在最好还是低头的好,他想,因为抗争不仅不能使他摆脱困境,反而会遭到那些家伙更狠的报复……
一行人沿着路往前走,很快来到了一座山下。那座山在雾青山的西北方,整座山只有百十来丈高,因而与周围的群山形成鲜明的对比。因那山上有两块极像猫耳朵的巨石,所以当地人就管它叫猫耳山。
少年跳下了马,朝他身后那二人瞥一眼,说:“你们两个把人给我看好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放跑了他猎物你们来背!”说罢径直上了山,另外六人也跟着上去了。
“少爷放心,我们定会死死看着他,再说我们刚才绑的是死扣,谅他也飞不到哪去?”其中一人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大声说道。
那二人把他推到地上,之后用绳子绑住了他的脚,其中一人走到山脚下坐了,叹口气说:“真他娘的点背,派个这样的差事,不能跟少爷上山打猎不说,还得看着这小子!”
另一人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杨哥,你就庆幸吧,你以为跟着少爷打猎就是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的脾气:咱们得累死累活地把猎物赶到他的面前,他可倒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打到猎物都是他的功劳,打不到都是咱们的不是,他发起火来能把咱们训得脸上没皮!你看咱们现在多好?一来不用看少爷的脸色,二来这小子又跑不了,咱们想说话就说话,想睡觉就睡觉,这不比去赶猎物的好?”
“老弟,依你这么说这反而倒是一件好事了?”那人笑着说。
“可不是?说不定瘦猴他们现在正在羡慕咱们呢!”另一人说,说着在他旁边坐了,接着二人开始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