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缪胤也靠近过来,直接席地坐下,他见兄长都说了,早也憋不住,“殿下,兄长,先别管什么高右卫高少傅。”
“陛下患疾,此事该当何解啊?”
被缪胤一打断,江诚也回过神。
他与缪播说了半天,差点忘了正事还没表态。
不等他开口,缪播首先没好气道,“汝想何解?”
“当然是……”缪胤说着,卡了壳,接着垂头丧气道,“也确无法。”
江诚默然。主动权不在自己等人手里。哪怕知道有什么事,又能怎么样!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此事可大可小,大者续国统,小者身体偶感不适。尚不知具体,又能做什么。
“唉……”江诚深叹一口气,“也不知皇兄病情如何。”
佯作意兴阑珊,“皇兄年近五十春秋,近年又遭几多磨难,捱了不少苦楚。夏岁赖太傅之功,刚得安稳,现又遭病苦,天何薄于皇兄也!”
话到这了。兄弟情深,不能不表现下。
素日原身司马炽也常如此,伤春悲秋,易发感慨,给人宽厚、软心肠的印象。
所以,缪氏兄弟没有看出江诚的虚伪。
此时二人只觉此言至诚,兄弟之情炽热,又见其语气萧索,谈及陛下王乱遭遇,也不免跟着一叹。勾起情绪,忆起之前朝不保夕的日子。
接着只听江诚说道,“宣则,休祖,我欲请入宫探视,何如?”
话音刚落,缪播顿时从感伤中抽离,赶紧劝阻,“殿下,万万不可!”
“此时尚不知陛下病情如何。若病急,宫禁必定森严。一旦轻举妄动,三人成虎,反陷入其中。哪怕殿下主动申请入宫,风口浪尖之下,亦不免见疑。”
缪胤疑惑道,“兄长是否多虑了?此时彼等尚不知吾等已知此事!殿下请入宫,只当如素日一般。若陛下正病笃,殿下在,顺应天理,可防小人作妖。”
缪播摇摇头,厉声道,“休祖,休妄言!非常之时,不可存侥幸心!”
“时值陛下患疾,殿下又为太弟,彼辈心怀鬼胎者必盯着殿下言行。稍有差错,万劫难复!”
他一改之前爱停顿的毛病,继续急言道,“吾等尚不明陛下病情状况。知己知彼,胜之道也。”
“此时当务之急,尚是继续打探消息。若能确定陛下病情,最好。若不能,也需从长计议。”
“若吾等擅动,则易见疑,疑则殿下恐危矣。”
“不若静,静观其变,机巧应对。若事真有不虞,殿下也有正统大义名分,优势在我。”
缪胤闻言,立马领悟兄长的担忧,马上拱手认错,“殿下,兄长所言极是!是我想岔了!还请殿下三思!”
江诚心里暗暗称道,缪播所言确是老成之言。但表面只勉强不甘愿点点头,叹道,“唉,皇兄啊!”
他言欲进宫,本就是做模做样。虽也有几分跟缪胤说的一样,混乱摸鱼,投机赌一把。想抢先手,化被动为主动,看是否真是司马衷不行了,若是,正好近水楼台。
若二人赞同,给的理由也能打动他,他估计会做。
但现在……
入宫探视,果断划掉!
看到江诚不坚持,两兄弟心底也长出一口气。
陛下真死了还好,殿下是正统继承人,没人在乎一个死人,哪怕死的是皇帝,而跟新皇帝作对。
但若陛下扛了过来,只是虚惊。那殿下表现过于殷勤,就坏事。
“太弟欲谋反乎?”
被人这么一造谣,此时的殷勤就成了上蹿下跳,想及早登位。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何况这种事,辟谣也不管用。
那样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然,这种事,会不会发生,因素很多。但哪怕只一丁点,缪氏兄弟也不敢冒险。
缪胤有兄长提醒,也马上领悟其中关键。
他们是要支持太弟殿下没错,但支持不是赌,还是拿全族性命去赌。
太弟殿下有正统名义在身,他们支持,也是看中这点,何必舍弃这个优势,而去赌呢?
两兄弟悄悄对视一眼。缪播眼神中给了从弟某个信号。
江诚并没有发现两兄弟眼神交流。
就算知道他们所想,也无可厚非,人之常情。要别人跟你绑定,替你打打杀杀,你得想想你能够给别人什么。
看到两兄弟似乎有点被吓到,江诚心里不免感慨:他们三人谈论此事,其实一直没有说到核心。
他没提,缪氏兄弟也没提。似乎很有默契。
其实所有关键,只在一人身上。
太傅东海王司马越……
不过,江诚心里并不太担心司马越。
归洛阳后,司马越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兴废储君,就表明其倾向不在此,或者说至少没有他认为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