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晋周心想，“荀子的文章能不是圣贤之言？”

单公朝又说：“公子年不足弱冠，却能作出如此文章，殆天授耶？”

晋周赶紧行礼，说着：“这都是夫子教得好，加上小子最近的一点感悟才写出来的。”

单公朝说：“公子过谦了。这句‘木直中绳，??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大概是你从梓、匠、轮、舆之徒那里学来的？还有这‘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蓬是四处可见的，这石涅也偶见人用过，可公子却能拿来作道文章里；还有这‘蟹六跪而二螯’，老夫哪里教过你这些。公子，凭此文，你已经可以为老夫之师了！这大概就是此文里的‘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吧！看来，小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也有学问蕴含在其中。”

单公朝又指着手里写着字纸张问：“这是何物？”

“一年前，小子见竹简、木牍等物书写不便、又过于沉重，希望能有一物既轻便又便于书写，便让工匠试制，最近终于制成了，小子称其为‘纸’。”

“甚善！”单公朝招呼儿子到身边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已经老了，偶感风寒便一个月不能理事。将来，你一定要善待晋周，和他做朋友！”

“老朽教导晋周多年，深知敬、忠、信、仁、义、智、勇、教、孝、惠、让，这十一种德行，晋周都已经具备了，简直可以和周文王媲美！最近晋周虽然经常接近小人，却没有远离君子之道，能做出《劝学篇》，又说明晋周能下人，‘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说的真好啊！这一点是连周文王、周公都做不到的。”

“我听说晋成公出生时，他的母亲梦见神在他的臀上画了个黑痣，说：‘让他成为晋君，三传之后把君位给予驩的曾孙。’所以给他取名为‘黑臀’，成公传下的君位已经历了两代。晋襄公名为驩，晋周就是他的曾孙。而且晋周具有谦恭孝敬的美德，下一代晋国国君，不是晋周又是谁呢？”

晋周慌忙行礼，说道：“小子只是一个流亡公子，从离开晋国算起已经是第四代了，怎么敢动了当国君的心思呢？单公玩笑了。”

单公朝却说：“不然。老朽受风寒之前，赶赴柯陵，参加晋侯与齐、宋、卫、曹、邾等国的会盟。会上见到了晋侯州蒲。”

“那州蒲，眼望远处而脚步抬得很高，总是东张西望，脚步又显得慌乱，老朽看得出来，他内心一定是在想其他的事情。与诸侯会盟，是国家的大事情，由此可以观察兴亡。如果国家没有灾祸，它的国君在盟会上的一举一动必定都无可指责，由此可以知道国君的德行。晋侯这方面的疏失太明显了，所以老朽觉得他将有祸。”

晋周暗想，这大概就是历史上单公的预言吧，怎么听着总有一股捕风捉影的味道。

单公朝又说道：“郤氏的三个卿，也一个比一个不像话。郤锜经常在言语冒犯别人；郤犨言谈不直率；而郤至则喜欢自我吹嘘。言语冒犯会伤害别人，谈吐绕弯子会诬妄别人，自我吹嘘则会掠人之美，郤氏一门三卿，有如此的宠信，却结怨于人，还有谁能容忍他们呢？”

说完，单公朝盯着晋周，目光耐人寻味。

“所以老朽觉得，晋国从国君到卿族，都显现出即将内乱的征兆！晋国不蓄群公子，晋侯州蒲如今也没有子嗣能够继承国君的位置。晋周！你归晋的日子，恐怕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