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森话音一落,除了顾毗以外,其他几个一级探员也都坐直身子朝着萦芯齐齐拜道:“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见状,萦芯面色上又泛出许多惆色,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吧。”
国森起身,见定侯夫人依旧歪歪斜斜的倚在凭几上,生受了所有人的拜礼,牙关横移两回,生生把不满咽下了。
“才我说你们不堪驱使,是想激你们,好省去一些麻烦。”萦芯说着,失望的看着座下众人:“原来你们之中真是一个合适的都没有啊……”
见以为自己得了定侯夫人青眼的中年人面现异色,萦芯对着他道:“你当我在你们当中只看好你么?你错了,你最差。”
中年人一愣,“为何?”
“因为你发心太杂,忠义不纯。”
萦芯这一句几乎可以断人一生的判词说完,中年人急了,坐直身子不知如何剖白:“夫人……属下……”
一摆手,萦芯没有心情听他解释,而是继续道:“你们是大吴内视的两眼。以你们在察事司的位置,五州各地送来的消息都可以随意翻看。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连察事司自己内部的事情都查不清楚。
顾侯派了多少人去东莱郡,你们不知道?
不,你们知道。但是你们不管,甚至尽量远离。
为什么?”
说着,萦芯点了点中年人:“说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顾侯派那么多人去东莱郡干什么?”
“……”刚被冠上“发心太杂,忠义不纯”的中年人颓然坐回腿上,张嘴数次难言一字。
萦芯可不会放过他:“因为你们都以为顾侯派人去查东莱侯,是舍不得把察事司的实权交给他。
或者直接找到让东莱侯在太上皇和陛下心中失去信任的大罪,或是查到可以在东莱侯掌察事司后用于拿捏的小罪……
总归是神仙斗法,你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小鬼不想参与,只想等他俩争出个大小后,干干净净的站队。
国森这样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也漠视了这件事,就是你给他分析的对错得失。我猜的对么?”
随着定侯夫人的话,中年人缓缓低头,如坐针毡。
“你也不要以为你是个好的。”骂完他,萦芯转眸看向国森。
国森脊背一凛,仿佛被人看穿了心底的隐秘。
“乐安郡人……你是先乐安侯的人吧。
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事事亲为,是放不开权,原来是手下除了个代簦没人能接得住啊……
先乐安侯去了,论礼,你有三条路走,要么给他守三年,要么像代簦一样去给他报仇,要么继承他的遗志为大吴鞠躬尽瘁!
既你决意留在察事司这个注定脏心烂肺的地方,还抱着你心中那些个礼义廉耻干什么呢?
先乐安侯那么大岁数了,一身伤都没时间将养,还要亲自去并州……结果为人所趁。这样大的变故都不能让你明白,国与国之间在暗中的手段有多腌臜吗?”
萦芯以为她能骂醒国森,结果她高估了这个时代男人的承受能力。
她一提孙放的死,把国森骂哭了。
“国森……惭愧……呜呜……”国森一个头磕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见忠士为已故东主如此哀哭,众人都正襟危坐,面露戚戚,更有同是受了孙放举荐的几人也用衣袖拭泪。
全德见小师妹还是那个不规矩的样子,不得不清清喉咙让她坐正。
不想国森这一哭,把萦芯气着了。
她啪的一掌拍得案几上茶盏歪斜,滚落:
“哭!哭!哭!
哭就能把先乐安侯哭活?还是能把害死他的凶手哭死?
啊?
把你们那些马尿都给老娘收了!”
别人到底对孙放如何不提,国森是真的以孙放为自己的伯乐,他咬牙忍着哭喘,震惊的抬头看向土匪一样粗鄙的定侯夫人。
偏他长相顶多算是五官俱全,涕泪齐下的时候一点美感都没有,叫萦芯更气。
她双手一拍案几,坐直身子指着国森骂道:
“哭有什么用?
啊?
察事司兴立一年半了,你自己数数!让别国奸细得手多少回了?
啊?
那谁说的,知耻而后勇②,你这么讲究个礼,你的勇呢?”
国森平生第一次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偏骂他的人除了记不住引经据典的出处,每个字骂得都对,都骂到了他的心里,便狠狠地一擦两眼,“夫人骂得对!国森知错了!此后再也不……不……”
不什么,他却一时说不出口,只咬牙切齿道:“国森此后定当恢宏志气,奋发图强,再不叫大吴为他国虫豸所趁!”
“哼,他国虫豸能不能祛除,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么?是以你的能力!”
萦芯这话骂完,全德以为她还要继续。
怕她把已经幡然醒悟的国森骂颓丧了,全德赶紧趁着案几挡着,给大发雌威的小师妹摆了摆手。
余光看见,本就消了气的萦芯便把目标转移到所有人:“还有你们!别以为你们进来之后基本没吭声,我就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混日子是吧!以为过了院门的考验,保住现在的权位就够了是吧。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群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