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推断,当天谢有福发现凶徒在家中将主母杀害,便从所住偏院往外跑。慌不择路间,跑到这个池塘边。
凶徒从谢家追出,赶到这里时恰好赶上将之杀害,然后沉尸池塘。
如果当天就发现谢有福尸首,还可以在附近寻找目击者,或者听到呼救声的人。
如今事情过了好几天,再想查访就很难了。
没过多久,谢广元也被几个官差带到池塘边确认尸首。
他脸色惨白地看了半天,勉强点头确认,又转身走向毕卫宁道:“毕大人,家仆已经遇害,可见他并非凶手,而是护主的忠仆。请毕大人为小民主持公道,将真凶抓捕归案。”
毕卫宁也不言语,挥手让人将谢广元带走。
等仵作将尸首装车带回兵马司,各衙门官差也陆续收队,他又招呼陈义一起回司署“吃宵夜”。
谢有福已经死了,陈义没有借口离队去谢家,只好和南城等人同返。
在南城分署,毕卫宁让一个校尉煮了一大锅面,又拿出一坛酒给众人分饮。
酒过三巡,他向陈义感慨道:“他妈的,又成了一宗悬案。今年考绩,恐怕又是个下等。”
陈义奇道:“南城今年的凶案很多吗?大人竟有此感慨。”
“怎么不多,几乎每个月都有。”
毕卫宁唉声叹气,讲起广宁战败后,大量关外难民涌到京畿一带,将京城治安弄得乱七八糟。
内城达官贵人多,见不得穷人受苦,便让兵马司将难民全赶到外城(南城)。
崇北坊几乎全是民宅街巷还好一些,在崇南坊一带的荒地上,很多难民结起窝棚居住,混乱得很。
广宁之败本就是官兵无能所致,朝廷没脸将这些失地难民赶出城,只好在附近设立粥棚赈济。
然而赈济毕竟是有限的,很多难民饿得急了,便偷偷潜入民户偷东西吃,间或还闹出人命来。
这种案子根本找不到凶手,毕卫宁又硬不起心肠随便抓人交差,悬案只能越积越多。
陈义安慰道:“难民多,赈济又不足,难免有人铤而走险。毕大人秉公办事,想来卫里诸位大人能体谅……”
“体谅个屁,再这么下去,老子恐怕要调去京郊喝西北风了。”
毕卫宁抱怨了半天,又道:“你在西城也别那么使力,大家都完不成考绩,谁也别笑话谁。你们西城接连破获大案,南城在卫里怎说得过去?说不得,只好委屈谢有福背黑锅,下个凶徒互殴而死的结语,就这么结案算了。”
陈义心中一紧,暗呼糟糕。
所谓“凶徒互殴”,即冤枉谢有福是凶犯同谋之一。行凶之后,才被另一个凶徒在池塘边杀害。
证据是很好找的,比如说随便找个人做个伪证,就说看到谢有福和另一个人在池塘边争执即可。
反正谢有福已经死了,背黑锅没什么损失。况且一个孤身奴仆,没有家人申冤,不会产生额外麻烦。
陈义很理解这种想法。
毕卫宁请喝这顿酒,又诉了半天苦,恐怕就是想说服自己,不要回西城乱说话。
如果没有牵扯到张家湾劫银案,装个糊涂,这个案子就这么过去也不错。
然而,现在查访梁家是以协破谢家凶杀案的名义进行,一旦结案,后面就不好追查了
陈义犹豫良久,终于暗暗下了决心。対毕卫宁沉声道:“谢家一案,卑职或有一些眉目。毕大人若能再扛一扛,或能告破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