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嫖近赌”,是男人奉为圭臬的至理名言。
谢茂才与钱员外是邻居,又是年纪相仿的发小,相邀一起去狎妓不稀奇。
其中一个是生员,另一个家有悍妇,从南城跑去西城,也很合理。
陈义对这些并无怀疑,还盛赞他们风雅。
然而,能开在西院勾栏胡同的妓院,都是挂招牌做生意的正经青楼,不是没档次的私窝子。
谢茂才在那种地方为李凤儿赎身,居然只花费五十两白银,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事情发生在三、四年前,当时李凤儿才十七、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老鸨肯定恨不得将她当成摇钱树,日也摇,夜也摇,舍得五十两卖出去才怪。
再过十几年,等李凤儿年老色衰,或许还成。
三、四年前这个价,陈义打死也不信。
钱员外道:“五十两哪里够!有这么划算的买卖,钱某拼了老命,也买下来了。陈大人有所不知,谢兄与李凤儿在青楼相识,却并非在青楼为她赎身,中间倒过好几手哩。”
“哦?竟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这中间的曲折,也算一桩稀奇事了。”
钱员外刚才被吓得半死,然而一聊起风流逸事,却越说越带劲。
说得入巷,还自觉从地上爬起来,挨着陈义就坐。又连连招呼仆人斟茶拿果子,生怕陈义没耐心听完。
陈义办案时对证人连哄带骗,有时还会威逼恐吓,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套话。
这种一张嘴就停不住的话痨,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人。
所以,他非但没有怪罪钱员外自觉,还很配合地当捧哏,左一句“果真如此”,右一句“您继续说”。
钱员外也很识趣,将内情如倒珠子般往外说。
原来,当年谢茂才第一次去青楼,便看中了丽春院的李凤儿。在之后两三个月,每隔几天就要光顾一次,很快两人便如胶似漆,到了厮守终身的地步。
可惜谢家衰落,哪里遭得住青楼的开销。
很快,谢茂才手头便支撑不住,只好向李凤儿许下承诺,等他中了举人,再去为她赎身。甚至还答应纳李凤儿为正室。
陈义笑道:“谢茂才也忒傻,纳姐儿为正妻,仕途不要了么?李凤儿不知与多少人厮守过终身,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钱员外道:“谁说不是呢?可惜谢兄当了真,那几个月拼命苦读,很是下了功夫。后来忍不住又去了一次,老鸨却说,李凤儿已被人买走了。”
“后来呢?”
“后来谢兄只好作罢,绝了这个念头。谁知有一日,李凤儿托人送来书信,让谢兄筹五十两银子去接她。说是那户人家的大妇善妒,趁主家不在,正托牙人将她发卖。”
“所以,谢茂才果真筹钱将她买了回来?”
钱员外道:“陈大人说得没错。谢兄还花了点钱,在张家湾那边找了个庄户人家,让他们认李凤儿做义女。如此,娶她为续弦就说得过去了。”
陈义叹道:“原来如此。谢茂才果真是信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说到这里,陈义已猜到收义女的过程,肯定有伪造文书的勾当在里面。不过这些都是粗枝末节,不值得去追究。
钱员外又道:“那五十两银子,有一多半是我借给谢兄的。可惜谢兄福薄,娶了娇妻不到一年就死了。那日,我拿借据找李凤儿,她便说以身抵债……这算不上通奸吧,大人您说呢?”
陈义听到这里,终于将前因后果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