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齐暗立刻就紧张了。

被他念叨着的少女，此时已经靠近供奉主殿。

宁年正将花插进清理好的花瓶里面。

花瓶上还有水，应该刚放上去不久。

“妈妈种的玉兰花终于开了，上次来，你让我带的，给你送来了。”

屋子里只有他，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已经习惯。

插好花，宁年将花摆在供品桌上，又小心地拨弄着花瓣。

“想要吃什么，我下次来再给你带。”

屋子里静静的。

宁年察觉到背后有人，转身。

少女就站在他的身后。

宁年动作顿住，他眨了眨眼睛，人还在，不是幻觉。

“你怎么来了。”

声音里是抑制不住地欣喜。

少女跨过门槛。

她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宁年眼睛有点酸。

四年前，吸血鬼事情告一段落，他们回国，宁宁却没有回来。

这几年，总能在网上听到她的消息。

知道她还活跃着，宁年也就放心了。

“这几年，辛苦了。”

宁年看见那串佛珠，即使没有太阳，也散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

宁宁踮起脚尖，指了指那瓶玉兰花，有点疑惑。

宁年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点，应该还在睡觉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

“你来这里有事吗？”

宁年想的，和齐暗一样。

看出他的担忧，宁宁解释：“没事，我只是——想见见你的姐姐。”

宁年一愣。

“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宁宁摊开手，桃花瓣落入她的掌心。

“她...她...”

宁宁看着那片花瓣怔住，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该告诉宁宁吗？她好像挺讨厌她的。

同样都是宁宁，大家好像更喜欢那个性情大变的宁宁。

明明她才是身体的主人，大家却透过她，怀念着另一个人。

很多来上香的游客的心愿，也是想要再一次见到这样的宁宁。

自从他们的关系缓和之后，宁年也听她抱怨过这个问题。

如今，宁宁想来看她，对方不一定愿意见宁宁。

他刚这么想着。

“一大早的，这么吵？让不让人睡觉？”

女声有些暴躁，顺便打了个哈欠。

半空中浮现出的人影，穿着小熊睡衣，明显是刚睡醒。

头发乱糟糟的，丝毫不顾及形象。

或者说，不在意。

她托着腮，看着底下的两个人。

她指了指自己。

“宁宁？”

又指了指宁宁的方向。

“宁宁？”

她笑了。

宁年有些担心她们吵起来，想说什么，女生对他下命令。

“你先出去。”

宁年犹豫片刻，退了出去。

有些事情，还得本人解决。

四年不见。

宁宁看着这个印象中总是唯唯诺诺的女孩子。

她现在姿态懒散，毫无紧绷感。

她在看她的同时，她也正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这是你本人的模样？”她好奇。

宁宁点头。

“真漂亮。”

“谢谢。”

...

“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每天听一些祷告比较烦，其他都好。”

“为什么会觉得烦？”

“烦恼听多了也没意思，你会发现，原来大家的烦恼都差不多。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事情。”

“那就好，我就是来看看你。”

...

又是一阵沉默。

“你要走了吗？”

“嗯。再见。”

宁宁点头，准备离开。

“喂。”

宁宁回头看她。

她收起了散漫的态度。

“谢谢你。”

她很认真地说。

半响。

“我也是。”

宁年再次进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玫瑰香气，混杂着桃花微弱的香气。

“你们说了什么？”

宁年还以为她们说掰了。

“秘密哦。”

女孩朝他眨了眨眼睛。

*

四年前，宁宁来到这个世界，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四年后，她再次回到这里。

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病房。

只不过，这次躺在这里的人，不是她，成了陆既安。

宁宁坐在窗边，看着陆家人进来，医生推着仪器进来又出去。

“医生，我的儿子情况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暂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小声的抽泣声。

“妈妈，别怕，哥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老婆，对啊，你不要太伤心了，愁坏了身子。”

陆介甫这么安慰华玉，可如果仔细看他的头发。

黑发中夹杂着掩盖不住的白发，人也苍老了许多。

就知道他不比华玉想的少。

“既安是天生有福之人，他肯定会没事的。”

这句话是说给华玉听的，也是说给陆介甫自己听的。

陆介甫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就回公司了。

华玉带着陆将辛，在病房里坐了好一会，也走了。

病房里面恢复安静。

宁宁从窗户边跳下来。

她走到床边，取下手上的佛珠，戴在陆既安的手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

十分钟过去了，病床上的陆既安，没有动。

陆既安的睡姿很乖，和他本人那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的样子倒是完全不一样。

但是宁宁还是喜欢他不正经笑着的样子。

宁宁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还不够。

她抓起陆既安的手，准备将佛珠取下来。

取到一半，手被反握住。

宁宁惊讶地抬头，正对上男人微笑着的眼。

他稍稍用力，将宁宁往身前一拉。

距离忽地拉近，彼此之间能够感受到呼吸。

宁宁这才缓神。

“你醒了？”

陆既安忍不住笑了：“你说呢？”

宁宁看着他，忽然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早就醒了！”

她挣脱，却也不敢用力。

陆既安抱紧她。

“别动，让我抱一抱。”

他的心跳太快了，宁宁有些担心。

“陆既安，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觉得醒来后还能看到你，真好。”

“我当然活着，有你五世的福报替我挡着，我想死都很难。”

宁宁的声音闷闷地，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幕，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眼睁睁看着陆既安倒下，她是真的以为陆既安死了。

为了她死了。

她在那瞬间，明白了肯定是那串佛珠的问题。

后来，从黑白无常的嘴里，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陆既安不是普通人，人一辈子为善不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世世善人，陆既安就是这样。

他已经累积了八世。

就等这辈子安稳度过，便可得道飞升，功德圆满，跳脱人世之外，长生不老。

那串佛珠，就像陆既安说过的，专门开过光的，佛珠记载的就是他的功德。

只是没想到，他会用积攒的所有福报功德，来换她的命。

他将那串佛珠送给她，大概是提前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宁宁没想到，其他人也没有想到。

她执意要死，陆既安和天抢人，他糟了反噬，代价就是昏迷，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这几年，宁宁四处奔走，救人，为的就是替陆既安攒福报。抵消掉反噬部分带给陆既安的惩罚。

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只能这么做。

“谢必安说你就算是醒过来，你积攒的一半功德也没了，老天爷不会还给你的。”

“不给就不给呗。”

陆既安自己倒是无所谓。

“我可以自己慢慢修，我最喜欢做好事了。”

宁宁：...

熟悉的陆既安又回来了。

宁宁很想推开他，但他抱的太紧了。

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谢。”

她不太熟练地道谢。

陆既安调侃：“就只有一句谢谢吗？”

宁宁抬仰起脸看着他：“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可以办到，我一定帮你完成。”

顿了顿，宁宁又改口：“就算不能，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完成的。”

陆既安忽然松开她，很认真地看着她：“我还真的有一个要求。”

受了他的影响，宁宁不免认真。

“你说，我一定办到。”

“下辈子，你能找到我吗？”

“啊？”

宁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算什么要求。

陆既安越发认真：“不对，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

宁宁：“停停停，打住。”

“能找到我吗？”他怀希冀地看着她。

良久，陆既安听见宁宁的回答。

“好。”

陆既安笑了。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