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正门。
北司镇抚使宋业,一袭鲜艳的紫色飞鱼袍,单手按着腰间御赐绣春刀。
他的左右身后,是一名百户两个总旗四个校卫,皆是他自己的心腹麾下。
最后面,才是西城千户张彬,引着一众西城千户所的校卫力士。
贾琏满脸惧怕,双手被绳索反绑,被两名身穿飞鱼服的校卫押着。
“大人,咱们既已拿了贾琏,为何不直接进去抓他的妻子王熙凤?偏生等候在这里?”心腹百思不解大人此举为何,遂问了一句。
宋业眉头轻蹙,说教道:“怎么说,宁国府也是一座开国国公府邸,贾王氏只是被人出首,罪证尚还没拿到,咱们是过来请她回去问话,而不是抓。明白了吗?”
心腹瞬间明悟过来,放印子钱这事,若是贾王氏做得滴水不漏,再遣人向那来旺递话,绣衣卫倒也攀咬不到她的身上。
说话间。
闻报的贾赦、贾政及贾敬、贾珍等人,神色惊讶地来到正门。
贾赦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贾琏被人捆绑着手臂,心头火噌噌地不断往上升。
定睛看向那位穿着紫衣飞鱼男子,扫了一眼他的腰带,认出来人乃镇抚使的身份。
见状,贾赦的目光快速隐去一丝忌惮之色,沉声道:“敢问镇抚使,我儿贾琏所犯何事?”
贾政先是看了一眼脸无血色的琏哥儿,复才沉声问道:“你们绣衣卫拿人,可有刑部拘票?”
宋业也不来虚的,懒得行礼,负手道:“太祖宝训,我绣衣卫乃天子亲军,专管朝廷不敢管的事情。”
“莫说你贾家只是一座国公府邸,遑论是皇亲国戚,抑或王爷府邸,但凡触犯朝廷律法,我绣衣卫,皆是可以进府拿人。”
嗯,宋业这是现学现卖了。
语气一顿,脸显不屑之色:“怎么?工部营缮司贾员外郎,你有疑问?”
宋业心腹百户,单手按刀,冷声把贾琏在扬州与卫林私交一事说了。
贾赦听完又惊又怒。
恐惧的是,若绣衣卫真能证明贾琏与卫家来往过密,那他贾家便就完了。
卫家是什么下场,他在邸报上面瞧见了。
贾赦震怒的是,贾琏私自收了卫林的重礼,却不上报自己这位父亲?他要独吞?
该死的玩意,这是翅膀硬了呀!
“混账玩意,你收受卫家五千两银子哪里去了?若是不说,定然打断你三条腿。”贾赦气急攻心,直接上前踹了一脚贾琏。
贾琏生受大老爷盛怒之下的重踹,转而跪了下去,哭诉道:“大老爷,冤枉,冤枉啊,儿子所收的银子已全数退还回去。
只不过是卫林那厮,送了儿子一位扬州瘦马。绣衣卫说的五千两,是那名女子价值五千两呀。“
”大老爷救我,儿子从头到尾,都不曾知悉卫家通虏一事,大老爷,救我!救我啊!儿子不想被发配边疆。”
贾政脸色一变,心头震惊不已,先是组织了一下语句,方才沉吟道:“这位镇抚使大人,贾琏前往扬州是因为下官妹婿一事,下官可担保,贾琏去往扬州前,绝对不认识什么卫家之子卫林。”
百户唇角浮起一丝揶揄之色,抱拳道:“员外郎有所不知,贵府长孙贾琏为求减轻罪孽,自行出首,指认其妻贾王氏指使贾府仆人来旺夫妇,以去岁五月份开始,于神京周遭私放印子钱。”
“据宛平县上报,贾王氏指使来旺私放印子钱一年多以来,逼死人命数条。据现行所有证据链,确凿无疑。
我绣衣卫此番上门,除了贵府长孙,连同其妻贾王氏,须一并随同绣衣卫去一趟西城千户所,与来旺一家对质,查明原委。”
贾敬一直凝神细想那位镇抚使的话,这时,他转过身子想要去问吴泽的想法,不承想,这会子却不见泽哥儿在身后。
却在此时,来升媳妇急急跑了出来,急声道:“敬太爷,珍老爷,那位泽哥儿要硬闯会芳园,我让人在园子门口拦下了。”
“混账玩意,你什么身份?泽哥儿也是你能够唤的?”贾敬胡子一吹,直接上手甩了来升媳妇一记耳光,转而瞋目怒视贾珍:“你也是個混账玩意,府里我不在这几年,瞧瞧府里都出了什么玩意的人。”
贾珍脸色突变,上前就是一巴,甩在了来升媳妇另一边面脸上:“没眼力见的顽意,还不滚去命人请泽兄弟进去?”
来升媳妇两边脸火辣辣地疼痛,却也不敢拿手去捂,两眼冒金星,转身跑了回去。
贾敬这会儿也顾不上西府的破事,抬脚匆匆进了门。
与此同时。
赖大神色凝重地跑了出来,与敬太爷错身而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的男子。
赖大这会子也顾不上敬太爷,仓促出门,朝贾赦和贾政惊道:“大老爷,老爷,不好了!
那位泽哥儿让我唤两位老爷马上往会芳园去一趟。他言说,若是两位老爷不过去,那便请两位老爷自行上书,向天子请罪。”
贾政脸色一惊,不敢多想,匆匆朝贾珍说道:“珍哥儿,烦请你留下来,先把这位镇抚使大人请进府里暂坐。我去去就回。”
贾赦听完赖大的传禀,脸色浮起不满之色,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就要老子向天子上书?
但他却不敢去赌那泽小子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毕竟,不是任何一人都敢夸下如此的海口。
‘哗啦啦’。
宁国府正门一下子跑没了人。
只余留神色尴尬的贾珍,以及面面相觑的一众绣衣卫。
还有一个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贾琏。
这会子,鼻涕直流的贵公子琏二爷,傻眼了。
不是?
一个外人一句轻飘飘的话,你们全都撂下我跑啦?这是要放弃我这位长房嫡孙了吗?
不是,快回来呀,都别走啊!
另一边,宋业听见吴泽的名字,眸子里面的异色不住闪烁,似在盘算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张彬,投落在宋业身上的目光,隐?地没过一丝戏谑。
贾琏只能苦着脸望向贾珍。
贾珍无奈,唯有老实请宋业一行人进了府,把他们安排至偏厅吃茶。
……
……
却说吴泽那头,自他听见绣衣卫的人抓了贾琏,他便在心中暗自忖度。
莫不是绣衣卫的人,有人不满指挥使骆纲,才会在他上门之日,直接动手抓了贾琏。
这是想对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还是对骆纲提升自己为镇抚使,表示不满?
思忖间,吴泽便随着贾政一行人出了正厅。
却在门外被跑得气喘吁吁的紫鹃唤住。
紫鹃顺了顺气,好不容易把会芳园事发经过一并说了。
吴泽听到林黛玉被人扇了一巴掌,星眸霎时闪过一丝杀气。
思忖一会,他朝大宝低声嘱咐几句,这才让紫鹃带他往会芳园赶去。
没曾想,却在会芳园门口被一众婆子给伸手拦下。
那东府带头婆子,朝心急如焚的紫鹃嗤笑一声。话里话外,不外乎会芳园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地方。
吴泽也不废话,面向吩咐完事回来的大宝,轻唤了一句“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