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太初四年,秋。
在穿越了大漠孤烟后,汉庭的和亲公主撩开车帘,入目再无记忆中的青砖汉瓦。
荒漠与草原交错,戈壁上营帐林立,篝火升腾燃气,能感受到黄沙和冷风裹挟,不断拍着她的脸颊,有点疼。
“公主,乌孙的使者到了,请您入王帐。”
刘解忧平静地望着漠北的星空,骨节分明的手攥紧又放松,最后缓缓闭上眼睛,双手端于胸前,跟在乌孙使者的身后。
一同下来的小侍女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对着漠北的风光兴趣盎然。
“这就是漠北啊……比掖庭那个地方好很多诶。”
“殿下,你说,我们在这里待够了,还有机会回长安吗?”
刘解忧最后回望了一眼故土长安的方向,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和细君姑母一样,都是因为祖辈参与七国之乱而获罪的罪臣女眷,从出生时,就住在未央宫里关押犯人的掖庭。
如果大汉还有陛下刚继位时的国力,她或许会在掖庭里待上一生,不需要来和亲。
但霍骠骑十七年前英年早逝,卫将军征战一生,六年前积劳成疾,也已经过世。
跟匈奴打了几十年,大汉已经有点打不起了。
陛下为了联合乌孙对抗匈奴,临了和亲才想起她们这些宗女,把她匆匆封为公主后,当成汉与乌孙交好的物件,送去乌孙。
长安城,已经回不去了。
旁边的小侍女见刘解忧没回话,自顾自地叽叽喳喳:
“听说细君公主来的时候,天天以泪洗面,殿下,你会哭吗?”
不会。
掖庭当阶下囚的十九年,她早就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不会因为一点困难苦痛流泪。
而且她是汉家天子的儿女,和亲是为了守住大汉的基业,为了百姓人民,为了国家的事,牺牲她一个人而已,她分得清主次,有什么好哭的?
只是……汉家的百姓是“人”,她也是个“人”啊。
明明生在帝王家,却从小都当着阶下囚的生活。
如果她不是祖父的子嗣,让她能安安心心当个普通人,那该多好。
刘解忧抿紧下唇,能闻见王帐里飘来的烤肉香气,她伸手撩开乌孙国王的王帐,身影被弥漫的黄沙逐渐遮盖。
虽不知外邦风俗如何,按照董博士所说的夫为妇纲,按照汉家礼仪,自己见了乌孙国王,应该是要先行个万福礼,喊一声夫君吧。
……
花园口,黄河大堤。
“师兄,老板过几天要在线上开组会,别光顾着写小说,记得抽时间把文献看一下。”
“知道了。”
许诚放下手机,坐在大堤上的草地上,一边看着黄河大堤之下奔腾汹涌的黄河,一边借着路边的灯光写历史小短文稿子。
“这缘分像一道桥,红尘飘啊飘……”
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女饲养员”。
这都快晚上十二点了,老妈还打电话过来,估计老爹又借着“加班”的理由去跟朋友喝酒了。
许诚扶额,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起电话。
老妈的催婚声响起:
“我前几天刚给你介绍的姑娘呢?我闺蜜的女儿,你连面都不见,就把人小刘撂在咖啡厅了?”
一边接着电话,许诚一边仰望黄河上的明月。
忽然注意到一朵黄色乌云从河水尽头的天际浮现,缓缓移动,似乎想将月亮遮住。
“那姑娘我知根知底,模样周正,还喜欢那个什么来着,你们年轻人说的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