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张弛收拾碗筷,三个小孩各自回房间去了,张招娣虽然是在话剧团,但每天其实还是很忙的。
晚上,张建国的卧室里,一个深红色的木桶里,张建国正在舒舒服服的泡着脚。
木桶里都在氤氲着雾气,张建国把军大衣脱下,压在了被脚。
卢渝正坐在床头织着一条毛裤。
“孩子他娘。”张建国突然给卢渝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门外努了一下嘴。
“干嘛。”卢渝眉毛都不扬一下的道。
“去看一下嘛。”张建国小声的道。
卢渝无奈,这才放下手上织了一半的毛裤,汲拉上拖鞋先到了门口开门探头探脑了一下,见没人,这才关上门,反手锁上。
“没人,孩子都在房间里呢。”
“来,跟你说点事。”张建国手掌拍了拍一旁的被褥。
见卢渝坐下,张建国搓了搓手,迟疑道,“你说,这两孩子都老大不小的了……”
刚拿起毛裤的卢渝表情一僵,然后再次放下,“你想说啥。”
“说啥?明知故问。”张建国叹了口气,“张弛这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咱就说了,是男娃就招进咱们家的。”
“现在招娣都二六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你做妈的不着急啊。”
“阿弛也大学毕业一年了,真拖不得了。”
张建国手在膝盖上搓了搓。
“再说了,阿弛这孩子咱们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孝顺孩子没错了,而且他骨子里就有一股倔劲,像他老子,错不了的。”
“阿军他……,年轻的时候,也是那样。”
“唉。”张建国再次叹了口气。
“我倒不是反对。”卢渝又拿起了一旁的毛裤,重新织了起来,“但现在又不是以前了,崇尚自由恋爱,你咋知道两个孩子自己乐不乐意?你别乱点鸳鸯谱。”
“这要万一闹个不成,阿弛在这家里不是里外不是人?”
“他还怎么面对招娣?”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建国明显急了,嗓门也都跟着大了三分,“想赖账?阿军的坟前我答应过他的,一定照顾好他的孩子,这门亲事也是当时就说好的。”
“现在反悔?我张建国不是那种人!”
眼看着要吵起来,卢渝一个头两个大,结婚这多年了,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丈夫那脾气,到今天还保持着军人的作风。
“我是说时代不如当年了,当年咱两相亲,小电影院,远远看一面就算是成了。”
“现在呢,风气多开放啊,你就是跟阿弛说,他就自己乐意了?”
“这还是要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
“说起来阿弛这孩子。”卢渝叹了口气,继续织起了毛裤,“身世也是可怜,他爷爷要是还在,现在也该是大领导了,当年因为那种历史遗留问题,连累着他父母都改姓埋名。”
“好不容易这孩子出生,父母又牺牲了……,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说法,这娃那就是标标准准的红三代,要是当初他们家那些人还在,这孩子哪里轮得着咱们家招进来……”
张建国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水都凉了,不泡了不泡了。”张建国抬起自己的脚,随便甩了甩,用毛巾稍微一揩,就直接塞进拖鞋里,一脸忿忿,抱着木桶就出去倒水去了。
。。。
雪终于停了,燕京大地白皑皑一片,路边高大的梧桐树,秋意完全浸染进了树干里,染成浓重的秋黄色,而如今更是则以霜白当被,沁入了树轮的岁月中。
张弛一脚深一脚浅,裹着军大衣走进八一制片厂,皮肤黝黑的老二从一旁小跑着追了过来。
“唉哟。”脚下一打滑,老二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立马又爬起,拍了拍自己摔红了的膝盖,追到张弛身边。
“老大,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我琢磨着译片这活着实没个意思。”
“我大学学了四年,就是来给人当翻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