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百骑,眨眼之间被串成肉串,惨不忍睹。
而同一时间,天武军前排枪兵,也纷纷被奔驰而来的羌骑撞倒,甚至被马蹄践踏而过。
但令人震撼的是,即便是凭借战马冲刺的高速,阿玛部落也仅仅只是堪堪突破三排枪手,还只是十丈左右的区域,更骇人的是,被撞倒在地的天武军军士,居然很快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甚至是那些被马蹄践踏而过的禁兵。
怎么会?
不少羌骑大惊失色,其中一人狠狠砍在一名正准备爬起来的天武军禁兵脖颈处,只听叮地一声,砍刀被后者脖颈处的兜鍪帘叶弹开,那名天武军禁兵又是一个跄踉摔倒在地,但随即便又摇摇晃晃站在起来。
“死!”那名羌人再复一刀。
天武军禁兵举臂抵挡,只见砍刀斩在其手甲处,用力之猛竟砍飞了几片臂甲上的甲片,嵌入内衬的牛皮。
那名羌人呆若木鸡,还未反应过来,那名天武军禁兵狠狠一拳将其砸退,随后趁机抽出腰间的砍刀,一刀斩在那名羌人身上,锋利的砍刀当场斩破牛皮质地的皮甲,鲜血崩了那名天武军禁兵一身。
纵观整个交战处,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阿玛部落羌人手中的兵器根本难以伤到天武军禁军,剑刺不入,刀砍不伤,反观天武军禁兵手中兵器,却能对阿玛部落族人造成致命杀伤。
这就是装备上的差距啊……
远远地,赵旸在战车上看到这一幕,心下亦不禁有些感慨。
就重量而言,宋国的步人甲,即步兵铠甲,堪称历朝最重的甲胄,由铁质甲叶以皮条或甲钉连缀而成,属于典型的札甲,其防护范围几近涵盖全身,最为接近欧洲的重甲,不过并非像后者那般密不透风。
相较宋国同期,欧洲的锁子甲不过三十斤,十五世纪的哥特式全身甲不过四十斤,而宋国步人甲却有五十八宋斤,换算成后世市斤约七十斤。
整套步人甲,基本由头鍪顿项、内层身甲、外层身甲、胸甲及披膊五个组件构成。
其中头鍪顿项带有甲片组成的帘叶,作战时可以翻下保护脖颈,由于具有角度及弹性,非但箭矢难伤,甚至能短时间抵挡刀剑。
在此基础上,宋国步人甲又分枪手甲、弓箭手甲及弩手甲三种。
其中以枪手甲最重,单甲身就有甲片一千八百余片层层相叠,重达三十六宋斤,约合四十市斤左右;披膊甲叶数为一千三百片左右,重十四宋斤,约十七市斤;头牟为六百余片甲叶,重约十宋斤,合十二市斤。
较弩手甲、弓箭手甲不同的是,枪手是前排作战单位,不需要操作弓弩,因此多添了臂甲,全身着甲站立时仅露出双目缝隙,及双手与双脚,堪称全副武装。
当然,总负重也因此达到近九十市斤,倘若再操持长枪,佩戴砍刀,仅负重就高达百斤以上,若非体魄强健的军士,根本负担不起。
相较最为沉重的枪手甲,弩手甲与弓箭手甲相对较轻,且不但因为要操作弓弩而不配臂甲,甲叶也相对较少,身甲、披膊约少四百片,头盔少二百片,至于最终重量,弩手甲约为五十余市斤,弓箭手甲约六十五市斤。
值得一提的是,日后金国的铁浮图,其实和宋国的枪手甲极为相似,只不过前者是重骑兵,而后者是重步兵。
至于宋国为何只造重步兵甲,不造重骑兵甲,还是那个原因:宋国缺马,尤其是优质战马。
要对付像步人甲、铁浮图这样的重甲,剑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弓弩效果也一般。
因为类似的重型札甲都是在厚实的牛皮质甲胄外连缀铁质甲叶,集防御、避震一体,刀砍剑刺,最多崩坏甲叶刺入里头的厚实皮甲,考究的还可以内衬丝绸,专门用来防备弩箭箭簇上的倒刺。
对付这类重甲,最有效的是斧,其次是砍刀,既要锋利,也要够分量,一击便能重创。
但阿玛部落族人所使用的砍刀,明显未到重创的标准,也许分量是足够了,但却不够锋利,赵旸亲眼所见有一名天武军枪手被三名羌骑以刀剑连砍四五下,但却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于还反过来一刀就将一名围攻者斩于刀下。
论凶悍,也许阿玛部落的族人更胜一筹,但双方装备上的差距,却使得这场白刃战近乎于一场单片倒的屠杀。
恐怕就连天武军禁兵们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悍勇”,而敌方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以至于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的他们,逐渐放手厮杀,越杀越悍、越杀越勇。
阿玛部落的羌人苦于装备上的巨大差距,竟被杀地节节败退。
只见两军交战处,草地一片殷红,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放眼四周,许多阿玛部落的族人或奄奄一息,或捂着断肢处痛苦哀嚎呻吟,但旋即便被路过杀红眼的天武军禁兵终结生命。
人命,在此时也就只值一贯。
“族长!宋军包过来了!”
“族长,左翼宋军赶来支援了!”
不利的消息,充斥着阿玛族长的耳畔,他环首四顾,将宋军的行动尽收眼底:天武第五军五营指挥使曹源正率麾下迅速向他们包抄过来;种谔正急率第一营、第二营往回赶;郭逵的左翼,也在迅速往本阵处赶。
但,尚有一些时间,只要能突破面前的宋军,擒住那名宋军主帅,此战依然还是可以算做他们一方获胜。
前提是突破面前的宋军……
区区千名宋军……
他收回目光,再次投向前方,入眼处,是越来越悍勇的宋军,以及被杀地节节败退的他族中勇儿。
这支宋军……
他转头看向那支宋军的旗帜,就在那杆“赵”字帅旗附近,仔细辨认旗上的番号。
天武第五军!
天武第五军?禁军?
此前驻扎在陕西的也不都是宋国的禁军么?
为何相差如此之大?
他不明白,之前驻扎在陕西的,都是侍卫亲军马步司禁军,而今日他碰到的这支,是殿前司辖下禁军,隶属上四军之一天武军的天武第五军。尽管两者都是禁军,但军士素质、装备有着极大的差别,更别说由于军指挥使是赵旸,全军优先配备宋国最新锐的武器与装备。
还来得及么?
还是撤退?
至此危及时刻,阿玛陷入了犹豫,目光扫了一眼宋军本阵处,看到了站在战车上的赵旸。
是那个叫做赵旸的小娃娃,宋国朝廷派至陕西的经略招讨安抚副使……
他凝视着远处的赵旸,而早已关注到他的赵旸也带着淡淡的微笑平静地望着他。
此时阿玛忽然想起,自他率两千族儿向这小子所在的本阵发动突击以来,这小子丝毫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后移哪怕一步,依旧是立于帅旗之下……
胆气过人?
还是有所依仗?
阿玛不知,不过望着那小子平静的神色,他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丝无力感,仿佛做什么都是徒劳。
“族长!宋军围过来了!”
“……撤!”
阿玛咬咬牙下令撤退,毕竟再不走,待曹源、种谔、郭逵几支宋军包抄过来,彻底将他们围住,介时他们剩下不到千人,怕是都要折在这里。
在拨转马首之际,阿玛又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赵旸,既有仇视,也有几分敬意。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