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到了洪武十九年,沐英决定用坚实的砖石为云南府城筑起一道高高的城墙,这不仅是一道防御的屏障,更是他心中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护。城内,他设立了云南承宣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这些衙门如同城市的脉络,管理着地方的大小事务。而他为自己建造的西平侯府,则如同这座城市的心脏,威严而庄重,他居住其中,威风凛凛,成为了云南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沐家世代镇守云南,其威望之高,几乎可与亲王比肩,朝廷对他们的优待,也让百姓们私下里亲切地将黔国公府称为沐王府,这个名字,承载着百姓对沐家的敬爱与信赖。
这一天,沐王府内,黔国公沐天波正坐在书房中,手捧林小风主编的十七年邸报,读得津津有味。这份邸报,如同现代的报纸,内容包罗万象,既有大明朝内外的风云变幻,也有金银铜的兑换率,更有那些引人入胜的野史小说,让人目不暇接。
沐天波的弟弟天泽与天润也坐在一旁,同样被邸报的内容深深吸引。天泽读完一篇野史,拍着胸脯笑道:“这野史写得也太离谱了,什么都敢编!”天润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的史官可能记录得不够详细。你想,如果司马昭真的弑君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史官改写历史呢?”
“为什么?”天泽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天润嘿嘿一笑,解释道:“不杀史官,顶多就是在史书上留下他弑君的罪名;但如果杀了史官,那正史就难以说清了,野史肯定会满天飞。”
“我听说野史里还写了司马昭在街上……”天润正要继续,却被天波一声厉喝打断:“住口!”他丢下邸报,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语从脑海中驱散。
“来来来,喝茶!”天波举起茶杯,一口饮尽,试图平复心情。
众人刚端起茶杯,管家便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禀沐国公大人,门外有几个自称是锦衣卫的人求见。”
虽然沐天波的爵位是黔国公,但云南的老百姓都习惯叫他沐国公,这个称呼,无论是从碑文还是历史口传中,都能找到它的痕迹。
沐天波一听锦衣卫又来了,心中不禁格登一下,暗自思量:“前脚刚走了一拨,怎么又来了呢?”他忙问:“是不是前面那拨人?不是的话,快请进来!”
管家答道:“不是前面那拨,前面是南京来的,这次是北京来的。”
“快请!”沐天波边说边整理衣裳,准备出去迎接。南京来的锦衣卫是太子朱慈烺派来的,而这次北京来的,则是林小风的手下。对于林小风派来的人,沐天波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敬重。
天泽和天润也不敢怠慢,跟着哥哥一起出去迎接。到了门外,只见六个穿着客商衣服的人站在阳光下,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风貌,皮肤因长期的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泛红。
领头的那位穿着蓝衫短衣,摘下斗笠,抱拳拱手道:“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宁习孔见过沐国公。”
沐天波打量着宁习孔,同时也在被宁习孔打量着。沐天波虽然身高五尺有余,但并不魁梧,反而略显虚胖,但他的面容清秀,眉清目秀,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显得文雅,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锦衣卫指挥同知?”沐天波心中一惊,随即头皮发麻。要知道,这个职位可是仅次于指挥使的大官啊!
验明身份后,沐天波赶紧还礼:“见过王同知,可有陛下的旨意?”这句话问得得体,因为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如果有旨意肯定会带来。
宁习孔微微点头:“只有口谕,没有圣旨,咱们进去详谈吧。”
“好!”众人步行至沐王府正厅,沐天波和宁习孔进去谈话,其他人则留在外面等候。
厅门一关,沐天波立刻跪下:“臣黔国公沐天波公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显得格外庄重。
宁习孔背着手,挺着胸,目视远方,开始传达皇帝的口谕:“黔国公听着,陛下说:‘云南不能乱,小乱可以,但不能大乱。’”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沐天波的心头。
前阵子锦衣卫就来说吾必奎、沙定洲可能要反,但一直没有确凿证据。他哪敢仅凭几句空话就兴师动众呢?只能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此刻,他心中如同翻涌的江海,波涛汹涌。
“臣领旨!”沐天波回过神来,赶紧领旨起身。两人对坐,气氛凝重。
“沐国公啊,吾必奎真的要反了!”宁习孔开门见山地说。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沐天波眉头紧锁,沉声道:“可有实证?若有,我即刻召集土司平叛;若无,我也无能为力啊。”他的责任就是稳定云南局势,管理土司。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轻易动兵的。
“有。”宁习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沐天波。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吾必奎购买粮草、制造箭矢的证据,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沐天波的心。
沐天波看完后,宁习孔接着说:“锦衣卫在云南驻守了几个月,根据线报,吾必奎最近购买了大量粮草,还制造了无数箭矢,这肯定是要反的节奏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焦急与无奈。
沐天波点了点头,收起纸条又问:“王同知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听到这话,宁习孔心里凉了半截。沐天波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信锦衣卫的话。其实这也难怪沐天波,那时候的锦衣卫在林小风手里几乎成了摆设,探听消息不行,但贩卖消息倒是挺在行的。
“没有了。”宁习孔起身拱手,“消息已经带到,我们要回京复命了。沐国公保重。”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与遗憾。
沐天波急忙起身挽留:“王同知远道而来,我还没来得及款待呢,怎么就要走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真诚的挽留之意。
“国公客气了,我们回去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宁习孔微笑着拒绝了他的挽留。
见宁习孔去意已决,沐天波也不好强留,便命人准备了银两和糕点让他们路上用。他站在门前,目送着宁习孔一行人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宁习孔他们出了城后,假装往北走,好像要乘船沿金沙江进入四川似的。
出了沐王府,余锡朋立刻派了两路人马出去。一路乔装打扮前往元谋探探吾必奎的底细,另一路则带着密信去见沙定洲。六天后,探子从元谋归来,报告说:“消息无误,吾必奎确有反心!”沐天波闻言大吃一惊,怒道:“他怎么敢!”余锡朋沉声道:“现在不是追究他为何反叛的时候,咱们得赶紧集结兵力以防万一。”沐天波点了点头,开始琢磨对策。
秋风萧瑟,吹动着府中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沐天波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他深知,调集土司的军队并非易事,需要在各方面都做到平衡。粮草虽可筹措,但若对哪个土司厚此薄彼,便容易引发动乱。土司们之所以乐意帮助朝廷,一是因为平叛有功可以得到人口、钱粮和地盘;二是因为可以立下军功保住自己的世袭地位。因此,沐天波不敢轻易禁止沙定洲出兵,生怕他会因此心生异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沐天波对余锡朋说:“你告诉沙定洲,不要多心,我留着他的部队有大用处。”余锡朋虽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能领命而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十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元谋土司吾必奎开始集结兵马,分三路出击。一路军队沿江北上,攻打驻守在金沙江畔的李大贽;一路则攻取大姚;还有一路则南下切断楚雄的水陆交通要道。吾必奎亲自率领三千精兵,乘坐无粮之船疾驰而下。秋风猎猎,战旗飘扬,他们如同离弦之箭,直奔金沙江畔。
明军驻扎在渡口乡,看到船只驶来,都以为是粮草到了,纷纷出营迎接。然而,等船只靠近渡口后,却突然放慢了速度。数百艘船只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江面,宛如一片黑色的森林。首船靠岸后,士兵们掀开篷布一看,竟然露出了五六门火炮!这些火炮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岸边的明军一瞅见火炮,全都愣住了。他们原本以为来的会是粮草,却没想到会是这些冰冷的杀人机器。有人大声呵斥:“咱们军里缺的是粮食,不是火炮,运这些来干啥?”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对,押粮的官儿呢?快出来!”另一个士兵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他们都知道,没有粮食,他们将无法继续坚守。
“快告诉李参将,说来的不是粮,是火炮!”一个传令兵急忙转身,想要去通知李参将。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土司的士兵已经点燃了炮引。
“轰!”的一声巨响,江面都跟着摇晃起来。炮弹如同铅丸子一般,嗖嗖地飞出来,直扑明军。明军们压根儿没想到会是火炮攻击,他们都只穿着号衣,没有披盔甲,好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
炮弹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也挡不住。大的炮弹直接穿过几个人,还有余力再伤几个;小的炮弹射进士兵的身体,血花四溅,他们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疼痛来得太突然,全身像被针扎一样。“我的手!”“我眼睛看不见了!”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江边。炮火一停,土司的士兵们背着弓箭,拿着腰刀和藤牌,冲上岸来大肆屠杀。那些没上岸的士兵也不闲着,他们弯弓搭箭,射向明军。血肉之躯哪挡得住这锋利的刀剑和箭矢?转眼间,前线的明军就死了上百人,受伤的哭喊着逃跑,没受伤的也被吓得四散奔逃。
原本精锐的部队,在火炮和弓箭的攻击下,瞬间崩溃。“杀啊!”土司士兵趁着这势头,疯狂追杀。他们像一群饿狼一样,扑向那些惊慌失措的明军。
明军的营寨就在岸边不远处,逃命的士兵们都往营里跑,想寻求庇护。营里的士兵一听炮声就集合了起来,他们紧握着武器,神色紧张地等待着逃兵的到来。等逃兵一到,他们匆忙间组成了几百人的队伍,李大贽领着他们想反击。
然而,迎上来的不是土司士兵,而是自己的溃兵。里面外面的人挤在一起,寨门都被堵死了。李大贽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嗖嗖嗖!”营里突然箭如雨下,土司的硬弓比骑兵的软弓威力大多了,轻易就穿透了号衣,血肉横飞,惨叫声连连。箭雨之下,军心涣散,士兵们都扔了盔甲兵器逃命,自相践踏,只求活命。他们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在营寨里四处乱撞。
三千明军,溃败得像蚂蚁窝被捣了一样。吾必奎率领的三千土司士兵紧追不舍,他们像一群猎豹一样,追逐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明军。从早上打到晚上,土司军大获全胜。他们欢呼着、呐喊着,庆祝着这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