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檀从外面大步进来,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太子殿下。”“来了。”
朱元璋眼皮动动,瞥了朱檀一眼,随即将手中抵报扔在桌上,又指了指:“看看吧。”
朱檀闻言心中微动,遂上前一步,拿起抵报查看。
其实不用看朱檀也知道是什么事,可看了一眼之后,心中还是一惊。
北疆战乱,脱古思帖木儿所部被也速迭儿打的连连败退,即将大败亏输之际,喇嘛僧兵神兵天降,扭转战局,不光帮脱古思帖木儿解了围,还将也速迭儿所部杀穿,更俘虏了也速迭儿本人及一众皇族。
这他娘的是给人家一窝端了啊。
抵报上写的清楚,也速迭儿随军的各种亲属悉数被擒,麾下大将大多战死,抵报上还特意点名浩海达裕战死,他麾下的将士大多归降。
这一仗打成这样,朱檀还是有些意外的。
历史上,也速迭儿击溃了脱古思帖木儿的溃军,最后用弓弦勒死了他,之后在名义上统一了蒙古,做了四年的皇帝。
浩海达裕也是因为跟随也速迭儿有功,之后做了北元的太尉,他儿子马哈木,就是和正史上靖难成功的永乐大帝打的有来有回的瓦剌部统领。
而马哈木的孙子就是在土木堡达成史诗成就,捉了大明战神朱祁镇的蒙古首领,也先。
照这么顺下来,当初他朱檀扶持藏入喇嘛的举动,已然无意间改变历史长河了。
时也命也。
朱檀看着抵报,轻轻叹气,朱元璋此时却开口问道。
“北疆打了胜仗,这里还有你的功劳,你叹什么气?”
“儿臣心有所感,这也速迭儿也是一代枭雄,就这么废了。”
朱元璋看了朱檀一眼,不置可否,随即问道:“叫你来也是为了此事。”
“你也看懂了,也速迭儿已被生擒,脱古思帖木儿上书询问要如何处置,你有什么想法?”
闻言,朱檀面色不变,直接开口道:“杀!”
此话一出,朱元璋和朱标都是一怔,前者微微皱眉,后者若有所思。
“为何?”
“父皇,您莫不是想把他们押回京师,亲自审问吧?”
朱檀将抵报放回桌上,轻声道:“此乃北元余孽,亡我大明之心不死,都是喂不熟的野狼,带回京师,就是引狼入室了?”
“直接杀了,你就不怕他麾下的部族继续反抗?”
朱元璋皱眉开口:“北元虽退居漠北,却始终虎视眈眈,现在正是安抚的时候。”
“有脱古思帖木儿就已经够了。”
朱檀道:“北元早已被我大明打的元气大伤,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脱古思帖木儿都已归降我大明,现在也速迭儿也败了,北方必会平定,数十年内,不会再有战事了。”
“脱古思帖木儿。”
朱元璋念着这个名字,轻声冷笑道:“他若在草原一家独大,之后难免反噬大明,又该如何?”
“那也不会。”
朱檀笑道:“父皇,现在草原上可不光只有一股势力,只要那些喇嘛僧兵还在,脱古思帖木儿也不敢造次。”
闻言,朱元璋双目微眯,朱标却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
“父皇,十弟说的在理,如今北境战事平定,大明该安抚的是脱古思帖木儿,而不是也速迭儿所部。”
“咱们如果一边拉拢脱古思帖木儿,一边安抚也速迭儿,也会引起猜忌,十弟之前的布置就要打折扣了。”
朱标说完,朝朱檀眨眨眼,朱檀抿嘴一笑,却并未说话。
朱元璋考虑了一下,这才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杀了吧。”
“不过下旨之前,你对北境的谋划,也该和朕说清了吧?”
“光凭武力震慑,始终不是长远之计!”
“父皇明鉴。”朱檀拱手,沉声道:“儿臣已有长远计划。”
“欲要北境长治久安,需两手准备,武力震慑乃为其一,经济命脉乃为根本。”
“如今北境即将一统,脱古思帖木儿归顺大明,他便不再是北元帝王。”
“待也速迭儿麾下部落悉数归降之后,父皇应在草原设置郡县,派遣官员,收拢遗民,建立城池,且将商路向北拓展,逐步覆盖整个北境。”
“我泱泱大明,物产丰富,可向北境提供物资,分化其土,同化其民,再加恩威并施,不出数年,则北境归心,再无反叛。”
朱檀这几句话说的条理清晰,步步紧凑,亦听的朱元璋连连点头,脸上也见了笑意。
“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朱元璋轻笑道:“这些事,你之后拟个详细的条陈提上来,朕安排人去办。”
“遵旨。”
从御书房出来时,朱檀还是有些感慨。
影响中华历史百年的大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命运这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朱标于朱檀通行,此时看到他若有所思,笑着问道。
“十弟,又琢磨什么呢?”
“也没什么,我是在想之后怎么更好的控制北境。”
朱檀如是道:“北境苦寒,光靠畜牧恐怕还不行,若想真正让他们归心,还要有更具体的手段。”
“具体的事,十弟就不用太操心了。”
朱标闻言道:“朝中百官皆在,你只要列出大致条陈,自会有人补足。”
“天天劳心劳力的,不是要把人累死。”
这话一出,朱檀也笑了,开口道:“大哥说的是,弟弟受教了。”
“今日没什么事吧,去我哪,咱们兄弟喝上一口。”
说着,朱标直接伸手揽住朱檀的脖颈,兄弟二人直往东宫而去。
……
夜深,草原,大帐之中。
也速迭儿被五花大绑,此时正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坐在主座上的脱古思帖木儿,眼中满是仇恨。
宗望的僧兵已经撤了,说是要去远处弘扬佛法,脱古思帖木儿也没敢管。
脱古思帖木儿淡淡的看着也速迭儿,心中却没有恨意。
“此番战事我已上报大明,对你的处置不日就会送来。”
脱古思帖木儿声音低沉,眼底还带着血丝,甚是疲累。
连续数日奔波征战,精神极度紧绷,现在大战已尽,疲累便如洪流般涌上,根本无法抵御。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走狗!你就是草原的耻辱!”
也速迭儿死死的盯着脱古思帖木儿,开口骂道:“我蒙古是翱翔于天的苍鹰,你却对敌人摇尾乞怜,当真……”
“也速迭儿,你想的太多了。”
脱古思帖木儿伸手,轻轻的捏了捏鼻梁:“本汗愿意和你说话,不是要听你抱怨的。”
“你我家族之间的仇怨,也不该延续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