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三儿?”
洪九郎眉头紧拧。
“还不够吗?”
杨乃武反问。
“你知不知一个县衙有多少人,尤其是禹航这等大县,又知不知这县中有哪些高手,会哪些招式?”
“还知不知,大乾的龙气面前,神鬼之术,大半无用,就算是武夫亦有极大的压制?”
洪九郎反问,不待杨乃武回答,又自说自话,冷硬道:“我看你呀,简直是在胡闹。”
此时,还是早上。
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并不炙热的阳光,拉长了两人单薄的影子。
“哼哼。”
杨乃武一声轻笑。
“禹航县衙约有一百二十二人,其中县令刘锡彤一人,学官两人,典使一人,外委把总一人。此外全都是吏……”
声音顿了顿。
“这当中,走递夫一个,马夫两个,门子两个,皂隶十六人,捕头,快手共计九人。民壮二十,轿夫,伞夫,扇夫,共计七人……”
只听杨乃武娓娓道来,洪九郎脸色稍有好转。
“可这一百二十二人,又与咱们能有多少相干?我要杀的主要是刘锡彤,以及一帮子差人,杀其中罪大恶极者,前后不过十数罢了。”
“外委把总一般在外练兵,普通差人一练都无,极个别能有些手段,但也不足二练,想必洪先生动起手来比杀鸡还要简单。而衙门里面二练的高手,张海山早就身亡……至于,龙气,呵呵,龙气能压制我的异术,可同样也压制衙门中人的异术,两两一相抵,我们又损失什么?”
“猴子堪堪能抵一个三练,打不过四练,但绝对能拖住。”
“子钊不才,也能轻轻松松屠戮二练武夫,再加上您这位大名鼎鼎,威风凛凛的闪电鞭,出入衙门,如入无人之境也?洪先生,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乃武反问道,一边剖析其中利害,一边给人洗脑壳。
洪九郎武功练得不俗,书却是没有读过几本,一听这话,便思忖了起来,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样一回事儿。
“我可只帮你这一把。”
洪九郎晃了晃手指道。
“自然。”
杨乃武神情郑重,接着又是一拜:“多谢九郎。”
谁知,洪九郎并不领情,只是神色微虞道:“要谢就谢咱们圣女,也不知她是看中你哪一点。”
洪九郎的语气里似藏着无尽的埋怨与一份小小的嫉妒。
“哈哈哈。”
酒肆的旗帜下,回荡的是杨乃武清越的笑声。
……
从嘉兴一路奔袭到禹航。
太阳几乎落山。
此时,却也是最好动手的时候,对于禹航衙门,杨乃武都用不着去踩点,门清儿。
从大门进去是仪门,边上的什么西八班,东八班,皂隶住的地儿,那都是一清二楚。
过仪门后面是什么兵刑工房,戒石坊啊,他都弄得明明白白。
西花厅,东花厅,正堂,后院,南屋,北屋,哪些人住哪些地儿,他算是无比了然。
杨乃武与洪九郎最先来到衙门的马厩院。
马厩院里有一个极为容易藏身之地,那就是马神庙。
这地儿,平日也没有庙祝,全是衙门里的马夫在打理。
“这什么?”
洪九郎伸手指了指杨乃武身边的一口黑箱子。
“我的道具,别问,待会儿,看戏就是。”
杨乃武一脸神秘道。
神像水草马明王的第三只眼,炯炯有神。
香火轻烟在炉中袅袅升腾,县衙两个马夫之一,被杨乃武拖到马王爷的背后,都用不着审问,倒豆子一般就把刘锡彤卖了,其中还有一个消息。
衙门里来了两个京城的大爷,刘锡彤在正厅招待其中一位……
“粘杆处,一定是粘杆处。”
打晕马夫之后,有着极为成熟造反经验的白莲教高手,洪九郎一张脸,脸色铁青地说道。
洪九郎本以为袭杀县令,额外加一些差人就大差不离了。
没想到,竟然会突兀地跳出两个粘杆处的人手来,这无疑加大了风险。
“没事啦,粘杆处而已嘛。粘杆处又怎么样?难道粘杆处就没喽啰?就算是粘杆处,刘锡彤又能请到什么厉害人物?他又不是湘军嫡系出身,只不过是半道上搭了左季高的车。”
杨乃武给洪九郎打气道。
“怎么说?”
洪九郎反问。
“我带猴儿去把怡红楼那两人做了,你先别急着动手,等我这边来信儿,你再制造混论,先从刘锡彤身边的人杀起走……乱他心神,取他性命!”
杨乃武斩钉截铁道。
“你怎么来信?”
“我若是成了,这些人必定会慌乱无比,难道你不知?”
两人对顶。
洪九郎眼珠子转了转,思忖片刻,搓了搓牙花子道:“好,这一票,干了。”
“且看我手段就是。”
杨乃武说得是无比自信。
……
怡红楼。
“爷~”
女孩的声音,好似餍足的猫儿,脸蛋红扑扑的。
枣木红床上,二龙戏珠,白生生的身子,藏在被子里。
徐典使提前完事儿,一个是状态没那么好,第二则是口味没那么重。
再加上壬猴儿眼珠子绿油油的,颇有几分通吃的意思。
他赶紧起来,打着吹吹风的借口,跑到甲板上。
怡红楼虽然挂一个楼字,其实花样颇多,龙舟花坊就是其一。
为了招待县太爷的贵客,徐典使自然也要下重金。
直接从楼里拿了条船,在船上嬉戏,本来是叫了七八个姑娘,别说一人一个,就是一人两个,三个也完全没问题。
可偏偏,那瘦猴似的壬先生口味特殊,说是两个人一起操持比较有干劲。
这才造就了一个荒唐局面。
徐典使这边站在甲板上吹风,正舒畅着,就听船上其他皂隶嚷道:“那是什么?”
他定睛一瞧,一艘扁舟,正急速靠近,如同离弦之箭,速度极快。
舟上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都笼罩在雨蓑之中。
“这又没下雨,披雨蓑作甚?”
徐典使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平日横行霸道惯了,县衙里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徐典使当即兴奋喊道:“你们是谁!”
杨乃武推了推箬笠,仰头一看,甲板上立着的长辫子,穿着打扮华丽,大拇指上还套着板子,与寻常皂隶全然不同。
他心中略一思忖,朗声笑问道:“前面的可是徐典使?”
“哈哈哈,正是鄙人,敢问阁下是……”
徐典使瞧着杨乃武,身姿修长,气度不凡,便也拱手问询道。
要是此人有什么特殊癖好,亦或是背景不深,就捉拿去与壬猴儿作乐,也算是全了地主之谊。
“哈哈哈!”
杨乃武同样哈哈大笑,冷声道:“我是你家……”声线拖长,“无常爷!杀!”他一声令下,猛地一蹬,身形凭空跃起跳上甲板。
谁知早就按捺不住的马猴儿动作却是更快。
一掀青箬笠,刷的一下就蹿了出去,待杨乃武跳上甲板时,一颗热气腾腾,红彤彤,且被咬了一口的心脏就已抛在了木板上。
“哈哈哈,杀得好!且放开了杀。”
杨乃武大笑赞赏道。
马脸猴儿一听这话,眸子刹那间猩红一片,毛茸茸的脸上,还挂着猩红血珠,凶威大盛,骇人心神。
“啊,有妖怪。”
一时间花船上,男人,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