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谨仁每每念及这一点,都不由地后悔,倘若跟自己同出长房的祝谨和,没有死在擂台,他肩膀所扛的担子会不会轻松些。
“芸芸众生,绝大多数连三练都迈不过去,我能勉强破了皮关,也是靠着祝家。”
祝谨仁双手上下交叠,置于小腹,淬炼气血,服过两颗“宝华丹”,他运功的速度比平时快上三成,劲力如长河奔涌,徐徐浸润五脏六腑。
三练皮关,最难的就是,领悟神形神意。
这一步,堪称“鱼跃龙门”。
迈过不去,这辈子也就郡城武行坐馆师傅的层次。
小地方作威作福不难,想要呼风唤雨没可能。
“上天真是不公,我自问也足够勤勉了,那些天纵奇才轻易就能踏开的关隘,我却可能受困终生……”
约莫一个时辰,祝谨仁收功,心里愤愤不平。
有价值数百银的宝华丹相助,修炼效率也只比往常提升两成不到。
距离熬炼脏腑,感悟神形,仍旧遥遥无期。
“以你的资质,想三练大成,须得一颗‘黄庐丹’,洗练根骨的同时,帮你打通百骸脉络。”
会芳园的小屋木门突然敞开,习习凉风灌入其中,祝谨仁心下大惊,抬头望去,看见一名宫装女子站在外边。
乌发盘着灵蛇髻,几支金步摇微微晃动,端的是容光明艳。
“原来是女财神当面。”
祝谨仁连忙下榻趿鞋,起身相迎,这位名叫诸明玉的女子,乃天水府大名鼎鼎的财神,包揽盐铁漕运等大买卖,雪花银像流水一样往口袋里进。
除此之外,祝家大老爷还知道,近几年横空崛起的隐阁,也有她掺和在内。
“妾身与止心观的璇玑子谈妥了,可以放鲁家一马,私炼‘回春丹’、‘养颜丹’的事儿,也能压下去。
以后这方面的生意,由你祝家接手,当然,还得给璇玑子分三成。
这道人是个胃口大的主儿,先稳住他。”
诸明玉声音清脆,好似珠玉落盘叮咚作响。
“承蒙贵人赏识,祝某感激不尽。”
祝谨仁姿态摆得很低,近乎于卑微。
原因无他,这位天水府女财神背后站着的靠山,乃是连子午剑宗都压得住,贵为国公义子,当朝大将军的赵辟疆。
“鲁仲平自己无能,他闯的祸,你要料理干净,别让剑宗觉察端倪,揪住不放。”
诸明玉轻声交待。
“贵人是要他再也张不了口?”
祝谨仁迟疑问道。
“自然,否则他发了疯,胡乱攀咬,对谁都不好。”
诸明玉颔首。
“在下晓得该怎么做了。”
祝谨仁低头应道。
“义海郡这阵子水很浑,勿要生事。”
诸明玉语气加重,好似告诫。
“小小池塘里,不知道藏了几条长蛟,几条毒龙。
所以眼睛放亮,别撞到你惹不起的狠人手里,让妾身头疼。”
祝谨仁心头剧烈跳动,明白这是指子午剑宗的淳于修,以及排帮的洪老乌龟。
他们一个是过江猛龙,一个是地头大蛇。
再添上坐镇郡城的两位道官,未曾显露痕迹的白阳教,潜伏各处的四逆教,大有风雨欲来的意味。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诸明玉耐人寻味说了一句,眸光转向怒云江的方向,淳于修挟着神兵南明离火剑,突至义海郡。
当真只是冲着白阳教?
……
……
“白阳教……师爷到底是啥身份?”
传习馆后院,随着白启练功完毕,墨箓连连震荡,显出一行行进度上涨的清晰字迹。
挺拔的身姿盘坐于湖心亭,蒙蒙水气翻涌成雾,一吐一纳间好像漏斗旋动,震荡不休。
他摩挲着右手所戴的龙形珏,让人魂珠记下功法运转路线。
而后一心二用,取出之前与齐琰、吕南入山寻宝,从冒充茅山传人的老骗子周盛手中,得到的那枚“登仙令”。
正是此物,引来自称“白阳教主陈隐”的暗中窥视。
“都姓陈,莫不是亲兄弟?师爷因为不想造反,与弟弟同流合污,于是反目,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或者两人爱上同一女子,师爷不忍手足相残……”
白启闲着无聊随意揣测,天底下姓陈的多了去,怎么可能如此凑巧。
况且他也从齐琰、吕南那里打听过,白阳教主陈隐乃天煞孤星,父母来历都成谜,据说是一无亲无故的弃婴。
“怎么没反应了?说起来,四逆教的接引之物,为何招来白阳教主?”
白启来回掂量着,心底疑惑丛生。
无论他如何倾注念头,这玩意儿依旧毫无动静。
“阿七,你从何得来四逆教的登仙令?这东西到处散布,被旁门散修传承‘仙缘’,实则大祸。”
陈行缓步而来,瞥见白启把玩的那枚铁令,故作惊讶问道。
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继子陈晔,便有一样形制不同的“登仙令”。
甚至四逆教设在义海郡的接引堂口,都是他让陈隐伐灭,抹掉痕迹。
“我曾碰到过一个冒充茅山传人的老神棍……”
白启如实交代,顺便把铁令呈给师爷。
“此物蕴藏内景地的方位,神魂念头受其牵引,就能遁入虚空。
寻常人不知底细,极为容易被蛊惑,以为撞了仙缘,得了传承。”
陈行装模作样瞧了两眼,忽然灵光一闪,念及和陈隐共同商量好的,准备把白启培养成下一个小道子寇求跃,话锋转开:
“不过,也有那种气运深厚,得天独厚的骄子,恰好被接引到其他地方,诸如什么洞天福地,山门遗迹之类。
你师父与秋长天那厮,这种类似遭遇不少。”
白启眼睛一亮,这种话本小说主角的机缘,能否落到自个儿头上?
想他白七爷也是万中无一的盖世资质,让郡城道官都赞叹有加的一号天才!
“师爷已经替你清除里面的四逆魔教气机,你不必担心。”
陈行将登仙令扔回,随后寒暄几句,兀然离去。
“机缘……骄子……得天独厚……难不成说的,是我?”
白启心绪飞扬间,一缕神魂念头缠绕于铁令,紧接着,耳边“嗡嗡”大响,宛若铜钟撞击,震慑心魄。
冥冥虚空,似有门户欲要敞开,接引他。
“还真是在下!老天爷果然没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