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伴随着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会宁郡治凉川两岸,山涧谷地。
那些含苞待放的桃树,在历经了一冬的冰封后,开始纷纷伸展自己的腰肢,漫山遍野的桃花,点缀着河谷两岸,放眼望去,黄河沿岸数里,尽是姹紫嫣红。
冬眠的动物们早已苏醒,四处活动,黄鹂鸟与布谷鸟争相啼鸣,一派生机。
两山夹口。
刚刚破冰不久的黄河水面,水流湍急。
山谷河段南岸,近十丈宽的水面,浮木横漂,岸边淤泥潭里,不时有纺织娘娘的声音传来,蒿草林立,芦苇荡里的土石块,时而随着水流冲刷没入水中
春雨贵如油,一条吃水很深、高丈余的覆篷大舟激流前进,甲板上,船家摆渡着舟楫,还有不少甲兵帮忙,于是,便没费多少力气,这船就轻松顺流南下。
半截雷击木从船艄驰过,方黎身披蓑衣,如一个于黄河之上的野渡者,难得地望着这山川美景。
徐轩亦身披蓑衣,站在船头,湿漉漉的船舱口,高士远席地而坐,正煮着釜内的一锅肉汤,热气弥漫,他早习惯了穿铠甲,没有与方黎一样,披蓑衣。
徐轩盯着消失的半截雷击木,轻声道:“这春雨还真是难得,算是今年北方的第一场雨啊,昨日的一宿的雷声,可是将这山川蛰伏的凶兽,都惊出来了咯。
想来咱们白城新垦荒的那些坡地和河滩头,也算是久旱逢甘霖了,不枉咱们辛苦劳作一个月啊!”
“是啊,阿轩,你可别小看这些无主荒地、野地,就是那些开辟出来的沼泽淤泥,若是能变成一垄田地,种上伯兄的二代膏粱,亦或是莱菔等蔬菜,即便遇上大灾,咱们不靠朝廷接济,也能挺过去!”方黎深有体会道。
正月以来,白城百姓大垦荒行动中,以方黎为首带头,在白城南北郊外、白河两岸坡头、滩头淤地,竟足足丈量出数千亩无主荒田。
方黎有信心,这些荒田,在经过徐白那些务农专家们,带头改良后,再推广一法两具,以租赁的形式大力宣传。
除此以外,他还告诉县令许立,要官府出面开租,至少达到三户有一牛的情况。
有了牛,才能谈牛耕,这是这个时代最主要的生产工具,所以方黎必须牢牢抓紧马先生的定理。
在乱世开始前,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屯兵、屯田!
这会,一身劲装的梁晴从舱内钻出来透气,她脚踏乌皮靴,黛眉之下,一双乌黑的双眸,滴溜溜转动。
高空上,一排人字形的鸿雁北渡而来,正好与船只的前行的方向相反。
船驶入了山谷中,视线被约束,苍山翠石边,几只水獭正在举行鱼祭,它们吃饱后,慵懒地躺在巨石上,盯着方黎等人,摆了个鬼脸,钻入了洞
“喂,呵呵呵。”
跑来看稀奇的梁晴,则是对着那几只水獭张口大喊大叫。
看到这一幕,方黎和徐轩二人相视一眼,摇头苦笑,只当是梁晴的一颗少女心萌动,孩童心性未泯。
但是这个念头一出,又很快被方黎否决:焉知让梁晴跟着自己去金城,难道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水面涟漪阵阵,方黎忍不住一舒胸壑,黄河两岸的山川,倒真让人不禁生起,那欲与天公试比高之心!
“咦,方将军竟也会念叨几句诗来,这几句比起家中伯兄的所写的那些个诗文,气魄不由雄伟许多呢。”
梁晴走过来,一双靴子踩着湿漉漉的甲板,咯吱作响,她双手背后,任由细微的春雨滴落在幞头巾子上,螓首微侧。
“会宁郡这段河道早早解封,如此才有这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极目远眺,两岸山势、丘陵绵延起伏,用以山舞、原驰的确很贴切!”
方黎原本只是随口一提那句太祖的词,却不曾想被出来透气的梁晴听到,只能讪讪回道:“观大河两岸春景,我也是油然而生,兴之所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