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洌的日光泻入草原,素白的营帐,一望无际的原野,黄色的马匹,构成了哥舒部族最简洁的画面。
哥舒部在经过与阿悉部的一番较量后,成功将其赶到了于都斤山北麓,所以哥舒部的主部,也随之迁移到了于都山的南麓,至洛水河上游一带,其诸多分部绵延百余里,相比从前,势力壮大不少。
俟斤大帐内。
哥舒氏新任的俟斤张烈,满脸肃杀之气,倒八字眉,衬着那一脸连鬓络腮胡,让他在年少时,就显得老气横秋。
他穿戴甲胄,身披毡衣大氅,右手不经意紧握腰间马刀,盯着木桩上悬挂的地图,脸上闪过一丝恚意。
自从张烈主掌哥舒部,接任脱不花的大权以来,还从未吃过这等哑巴亏,当日夜宴上的豪言壮志,今日仿佛变成一个个响亮的巴掌,在狠狠抽他的左右脸!
帐下。
哥舒部一众族老、大将林立两侧,有面带愠色,有神情忧虑。
“说说吧,如今大隋的骑兵都打到家里来了,族中的一个分部,都被隋兵灭了,吾等该如何应对?”
张烈自从将主族营地迁移后,一直致力于壮大自身,明山镇被新来的大隋府兵占据,他苦苦培养的亲信史蜀胡奚,数月前,也身死于隋人之手,成了大隋与突厥两国的牺牲品。
他从来没有想过,隋兵竟然会翻越明山、高原,孤军纵穿大漠,北上奔袭近千里作战!
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可能,只是微乎其微。
隋文帝时期,曾多次对突厥用兵,俘虏了他们的可汗沙钵略,使得其后代子孙向大隋称臣。
而大业六年后,仅仅是中原境内的义军,以及大隋在征辽之战、南北大兴土木,其所投入的人力物力之大。
可以说,隋帝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倾举国之力而为!
当杨广南巡之时,自然就会忘却了北疆防务,使得大隋多年对突厥的政策,由紧变松。让这只潜在大漠深处的恶狼,变得膘肥体壮后,又张开獠牙,开始露出它的原始的面目。
不止是张烈,就是突厥所有将领看来,如今隋军势弱,他们的天子不久前,尚被困于雁门,怎会主动出击,长途跋涉前来远征?
但是,正是由于他们的惯性思维,根本没有料到,方黎一行人轻装简从,在短短两日就直插大漠,横渡洛水河,还取得首战胜利!
“族长,隋人如此猖獗,杀我哥舒氏族人,必须要反击,将他们一一斩首马下,来慰问我死去的袍泽!”
“对,必须反击!”
“族长,耳力愿为前驱,替我部族扫平这些隋兵,旦请族长下令吧!”
一位身着窄袖胡袍的大将挺身站出,向张烈请命。
“族长,万不可这般轻易随便啊,隋人这次主动出击,定然是有恃无恐,还需摸清情况,再做定夺不迟,若是……”
“有何不可?!”大将耳力瞪眼,他向来厌烦部中这些族老,只当是他们眼花耳聋,年纪大了,性子也变得畏畏缩缩。
“这些隋人杀我族人,已经欺负到吾等头上,难不成我还要再等他们将刀架在脖颈上么?”
噌。
张烈抽出马刀,插在案几上,昂头道:“吵吵甚?自是要反击,耳力,你去奉我亲笔信,联络拓跋部族,让拓跋俟斤相助,截断隋兵在这里的后路!”
张烈的手缓缓指向地图上,洛水河西南一带。
他很清楚,隋兵孤军深入,其重要之处,便是后勤粮草辎重,若是能够断其粮草,便是斩其命脉,那么这支隋兵,也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这一招,张烈就是跟方黎学的,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明山镇之耻,那一次方黎仅数人就烧了粮仓,让他的人马不得不提早撤出镇子,折回漠北。
而这一次,他亦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时。
方黎一行八百骑早已穿过洛水,再次奔袭两百里,在他们身前远处的高地,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帐顶,这里便是拓跋部族,四大部落的拓跋氏。
作为一支北上,孤军深入突厥纵地的轻骑,方黎自然知道,自己要布下何种作战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