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人写好御状,小心收在身上,不顾家中娘子阻拦,便打算进宫面圣。
谏议大夫陈盛刚走下石阶,就看到了家门前那颗槐树下站着一个老人,衣着朴素,腰间别着一个巴掌大的老葫芦。
“侍中大人!”
看清那老人样貌,中年人顿时一惊,快步走过去行礼。
老人不是旁人,正是庙堂上几位正一品之一,门下省侍中,阮仲!
这位大永两朝元老,门下省的一把手,短胡须,是个和善老翁。
听到有人喊他,不再看槐树纹理,回头笑呵呵看着来到他面前的谏议大夫:“陈盛啊,又写好御状了?”
“是。”
“你十天半月就写一次,哪次不是石沉大海?还写啊?”老翁虽是这般说,但话里并没有嘲讽的意思,更像是在关心。
“回阮老,不写心中不平!北牧历年要的军饷、粮草都严重超出标准,一旦兵部、户部不给,北牧官吏就亲自来施压,甚至还动粗,如此蔑视王法,我身为谏议大夫,岂能坐视不管?”陈盛义愤填膺。
阮仲呵呵笑道:“盘子大,吃得多一点,不说合情合理,起码也能理解。”
哪怕面对一位正一品,只有五品官职的中年人,依旧耿直说道:“那也应该按律法章程,跟兵部、户部申请,提高军饷、粮草的标准,而不是这般强行索取,这置律法于何地?置朝廷于何处?”
“提高是一定提高不了的,若能走得通路,谁愿意蹚水过河呢?我若告诉你,你刚才庙堂上承了那位北牧世子的情,不然也会跟葛隼、王师业他们一样削职一品,你还打算去状告北牧吗?”
陈盛一愣,沉默下来。
阮仲等着他的下文。
少时,这位谏议大夫微微昂首道:“我找过俎刚鬣不假,想让他出面指证北牧世子私藏大运余孽,若此事是假,我冤枉了北牧世子,理应受到惩治,我无话可说。”
“因为这件事,如果承了北牧世子的情,大可一样削职,我绝无二话!”
阮仲笑呵呵道:“如此刚正不阿,能做到五品谏议大夫,老崔子是要帮你挡下不少风风雨雨。”
他口中的老崔子,自是正一品中书令,崔服龙。
“中书令大人对陈盛的栽培,陈盛全都记在心里,但陈盛为人处事就是如此,恕无法帮到中书令大人什么。”陈盛道。
“老崔子需要你一个五品来帮什么吗?”阮仲抚了抚胡须,“也别再去给老崔子添麻烦了,来我门下省做事吧。”
陈盛愕然。
“不说话,老夫就当你是答应了。御状今日就别呈了,等成了给事中再去,我阮仲跟麻烦打了一辈子交道,不多不少你这一点。”
说完,老人摸下腰间的老葫芦,喝着什么,转身慢悠悠离去了。
直到老人走出一段距离,陈盛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高声道:“陈盛,谢过侍中大人!”
中书省,谏议大夫,五品。
门下省,给事中,从四品。
半品之差,上不得早朝、见不得天子的他,已是能上朝面圣!
北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