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东西,现在都变成深埋水下的一片废墟了。”姜和平目光黯淡:“我们搬出来之后,后靠移民,当时的学校还不如这个呢,搭了个窝棚就这么凑合着上课了,后来大家出力修了个泥土房,可惜没钱买瓦,所以学校总是漏雨。只是那个漏雨的教室,现在也沉在水下了。”
陈严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和平道:“支书,我很感谢你为我们移民的孩子着想,也很感谢雷顺岳的仗义之举。但就算解决了孩子上学问题,移民们也还是很难真正把心安下来,因为他们的生活和生产依然面临着巨大的困难。”
陈严眉眼也跟着沉重起来,他道:“解决移民孩子上学问题,是完成其他事情的必要前提,也是展现大队要帮助移民重建家园的决心。但帮助移民正常生活和恢复生产,才是他们能不能长久留下来的关键。”
“长久留下来……”姜和平沉沉叹息,他惆怅地说:“哪怕是天天叫着要闹事要回流的吕庆成心底里都很清楚,淳安我们是回不去的,哪怕没有黑户这回事,我们也是回不去的。现在淳安人均土地不过几分,根本吃不饱饭。那个往外兜售大批商品粮的富裕县城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在接下来几十年里都需要跟饥饿作斗争。”
“回淳安还不如留在这里,村里对我们移民其实真的可以。田我们人均能有一亩,林地人均接近两亩,这三亩土地虽然贫瘠,但是我们努努力,解决温饱还是问题不大的。我们不怕吃苦,只是我们的基础太薄弱了,缺乏恢复生产的资金和设备,生活也有很大困难。我们这些移民个个穿的跟乞丐一样,不是我们不想体面,只是我们没钱体面。”
“其实要尽快解决这个难题,只有一个办法……”说到这里,姜和平停顿了下来。
“贷款。”陈严嘴角露着苦笑。
姜和平看陈严。
陈严嘴角苦涩味道更重了,这个问题他考虑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移民没钱,大队也没钱,上面也没资金下来,除了贷款还能怎么办?可贷款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是千难万难了。让农民背上背上贷款,单这句话就能活活压死一个基层干部,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如果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陈严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矛盾之中。
姜和平看着陈严那样,他也没法劝,只是轻轻叹了一下,说:“我明天就去各个山上村子走一遍,先把畲族小孩认个脸熟,方便后面的教学,宿舍楼要尽快造了。”
说完,姜和平转头走了,把陈严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闷了许久的陈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半根香烟,一点红烫的火星子在黑暗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