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是多年前了。
在家煎熬似的等到晌午,杜二走出了门,闲逛一般到了村东茅屋,远远看了一眼,没见有人回来。
到了下午,杜二又去一趟,仍然如此,心中不免一沉。
忧心忡忡回家,在村子的巷道,有几个穿着棉衣的老家伙蹲在有太阳的墙根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面容枯槁,浑身透着暮气,靠近还能闻到淡淡怪味。
就像已经死了,等着腐败发霉的陈尸。
杜二一如往常,笑呵呵地打了一声招呼,回到了家。
虽能这些人相处,待在一起,彼此融洽,并不意味着他愿这样。
在这世道,大部分的村民生于斯,长于斯,最后死在村里,到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一县之内。
一生只不过是官府地主乡绅的工具,绑在田里种地。
然而杜二,早年跟着大哥出村,至少见过,听过,感受过不一样的生活。
不愿像这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没有见过头顶的天有多蓝,即便浑浑噩噩,他们似也恍然不觉。
杜二回到了家,钻进家里柴房,从最底层,扒出来了一把像他一样锈迹斑斑,快要不堪一用的旧刀,躲在屋里打磨。
“晚上再去茅屋看看。
如果大哥死在周全手里……
老子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报了此仇!”
杜二咬了咬牙。
————
白峰巳时出门,果然远远瞧见周全,进了山后,他没立刻动手,而是一路尾随。
在山外围杀人,痕迹太过明显,等过一天,村人发现周全没回,上山去找,那岂不是脱了裤子,告诉别人,周全是人杀的么!
因为周全有狗,白峰不敢靠近,一直拉到足够远的距离,让大黄用它更具优势的鼻子在前闻着引路。
走了约莫一俩时辰,感觉进山足够深了,白峰拍拍大黄,呼出一口长气。
“到时候了!”
一人一狗,还有猞猁一猫,开始逼近。
不一会儿,白峰躲在一块山岩后面,手中弯弓搭箭。
周全的狗四处扫荡,钻进枯草丛中,或者山岩之后,寻找猎物。
周全则是向四处看,挖参找菌。
这时,忽听一声狗的嚎叫,他心下一紧,提起弓箭,跑了过去。
转过一块山时,周全便见,一条黄狗,一只灰猫,正在围猎他的大狗。
那猫在大狗身侧偷袭,那条黄狗则在正面硬刚。
周全瞳孔骤缩,认出这俩。
这时,白峰见到周全距他不过三十丈,进入射程范围之内,眼神一厉,手指一松。
咻!
就像当初在战场时一样,也像在山中射杀猎物一样。
没有任何不同。
周全见到大黄、追风,脸上惊惧,就想逃离,可是这时,箭矢已至!
噗!
一箭射在他的腹部。
好歹躲过了要害。
白峰放了一箭之后,丢下了弓,拎着柴刀,便冲上来。
周全侧头望去,一手捂着伤口,脸上再没任何笑意,满是狰狞,指着白峰,声音尖锐,“果然是你!”
他抽出刀,朝着这老头子,面容闪过狠色。
几年之前,不是没有见过白峰出手,什么下了战场,什么当初在附近混,以一敌十,有多厉害。
传的吓人,结果被人一招秒了,还被打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样!
从那之后,周全就知道了,白老头子,虚有其名罢了!
所以一直没放眼中,即便现在,依旧如此!
但是当他不顾伤势,使出全力举刀,硬撼之时,却见白峰轻身微起,刀如霹雳而来。
竟是一招让他噔噔后退几步,继而牵扯到了伤口,一个踉跄,当场倒下!
好快的刀,好重的招!
怎会如此!
周全刚刚一招,没有一点顾及身上的伤,几乎使出全力。
此刻牵动伤口,血汩汩地外冒。
周全疼得叫出了声,却是顾不上伤,望向白峰,面如死灰,惊恐大叫:
“白爷,白爷,饶我一命,你是想要那张猞猁皮子,我还给你,我还有钱,还有家产,田产……”
周全还是孩童时候,见过一次领着一帮子人回到村的白峰。
当时,他撞上了,跟着父母,叫的就是白爷。
那日他就觉得,大丈夫,当如是啊。
白峰柴刀一举,放在周全脖子上面,讥讽一笑,“我只要你的命!”
刀一划过,周全双眼瞪得极大,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瑟瑟发抖,喊了一声白爷的稚童。
当年,好像白爷给了他一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