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扭头对荀西丛道:“我去找个冰袋。”
荀西丛心里一紧,“老师还在哭?”
啾啾摊手表示无奈,“我都怕她的眼睛明天肿得不行了。”
等啾啾下了楼,荀西丛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民宿老板在楼顶的小花园里挂上了彩灯、气球和白色的帷幔,看起来浪漫又好看,计绯背对着楼梯口,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脚边的垃圾篓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荀西丛放重脚步绕过去一看,她盯着远方的灯火在发呆,双眼果然是通红通红的。
注意到荀西丛的到来,计绯胡乱地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声音有点沙哑地道:“没事,我缓缓就好。”
荀西丛拖过一个草编的坐垫,在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她,“老师,你是在伤心吗?”
计绯仍然盯着露台外的灯光,半晌后才道:“就是觉得世界上还有很多的康明荞,也有很多的程望野,可是这些康明荞遇不到程望野,这些程望野也遇不到康明荞,真的太让人难过了……”
“但也不可惜,对吗?”荀西丛轻声道,“理解是一种很高级的能力,它需要分辨人的声音语言和身体语言,经过大脑复杂的逻辑和情感运算,再结合自身的认知能力,最后得出一个主观和客观并存的结论,很多人都倒在了第一步,不会说话也理解不了别人说话,能够互相敞开灵魂并且得到共鸣,这样的例子太难得了,强求只会得到失望。”
计绯的眼睛缓慢地张合了一下,低低的呢喃几乎被风吹散了:“对啊,现实里等不来程望野和康明荞,反而容易等来一群感情骗子,只有自己才是最靠谱的人……”
四周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小小的彩灯在闪烁着,白色的帷幔在风中飞扬,调皮地触碰着计绯的小腿,她穿着素白的裙子,眼神有些迷离,像是茫茫长夜中的一场幻梦。
荀西丛忽然有点心悸。
他觉得这一刻的计绯太飘忽不定了,好似转眼间就会如蜃景般消失不见,荀西丛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凸起的腕骨硌住了他的掌心。
这个城市的夏天不怎么热,计绯的皮肤被夜风吹得微凉,而荀西丛的手是烫的,她的目光颤了一下,垂眉去看他的脸庞。
荀西丛的手比脑子快,这会儿就有点懵了,他下意识想要松手,可又迟疑着没有松开,小声道:“老师,康明荞已经走出来了。”
“我知道,”计绯想要露出微笑,但是没能控制住唇角上扬的弧度,最后沉重地坠了下来,“我只是……有些替她难过。”
两个空心的稻草人相互依偎着翻越山海,靠着同一颗种子,长出了两颗粘在一起的心脏。
他们想要变成更完整的自己,就要将心脏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血肉彼此撕扯,怎么能够不痛呢?
计绯的悲伤和释然交织,形成了能将旁人卷入的旋涡,荀西丛凝视着她,眼中的情绪激烈地浮动着。
片刻后,他终于微微起身,半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