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刘协又与未央宫大殿上有所不同,白天空旷的殿堂衬托得他有些难以接近,纵然只是一少年却也有了几分至高无上的意思。
夜晚书房里的天子倒更像是一个小孩,矮矮的桌案与孤独的烛火给他增添了几分烟火气,而半开的窗户外,一抹夜色悄然闯了进来,倒是衬托得他有几分孤寂。
“崔卿,快快请起,与朕近点说话。”
“臣多谢陛下厚爱。”
既然刘协起身相迎,崔钧也顺势谢过之后坐到了案牍侧面的软榻上,看来刘协今晚客人不少。
“卿可是想好了封赏,朕对此事也有思量,如今太仆与廷尉还空悬无人,卿可有中意之位?”
刘协一开口便是九卿之位,太仆掌管皇帝的舆马和天下马政,而廷尉更是掌控司法审判。不管是马政还是司法,在当今都是朝廷重政,权势方面可丝毫不低。
二十岁的九卿……从此崔钧的仕途可以说是一片坦途。
但相应的,之后的命运也与朝廷绑定在一起,要么真的凭借自身力量翻盘打出关中,要么跟随朝臣如同历史上一般被曹操掌控……
“陛下盛情,臣实难推诿,然今国贼已亡,大汉内忧已解,但外患仍存,不可不防。”
“请试为朕言之。”
刘协听了崔钧的话,脸上原本的喜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崔钧对于局势的分析他是绝对相信的,一个人能从河北赶路两千里来到长安设计除贼,刘协简直找不到怀疑崔钧的理由。
“按照陛下所思,只需要攘除国贼,几封诏书便能使得关东诸侯放弃手中兵马权力,一个个都前来长安朝贺不成?”
“难道他们也要做乱臣贼子?”刘协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天子威严难道已经没有威慑了?他们既然不想做国贼,岂不是应该传檄而定?
“关东诸侯自然不愿做乱臣贼子。”崔钧顿了顿,“但如今各大诸侯拥兵数万乃至数十万,若是陛下想更换太守州牧,要多少大军护送官员上任呢?”
“他们胆敢阻挠朕之政令?”
“陛下试想自己执掌一州之地,坐拥十万大军。上无需缴税于朝廷,下尽掳膏腴于百姓,在外可横敛暴政,在内可穷奢极欲。今天子一封诏书便想收回一切,诸侯心中当作何思量?”
刘协做过皇帝但没体验过奢侈而自由的生活,设身处地把自己当作关东诸侯之后,他对于自己能否“传檄而定”也产生了怀疑。
“国贼有前车之鉴……”刘协面色犹豫,对于关东诸侯他还有几分憧憬和期待。
或许是他心思纯良,或许是关东诸侯的声援被认定成为真心,又或许是他过于天真……
“陛下,关东诸侯除了少数野心勃勃之辈,绝大多数人不会和朝廷撕破脸,而是选择阳奉阴违。但两代人之后,若是天子之军仍不能强于诸侯之君,春秋之势或将重演。”
主弱而臣强,这几年大汉余威仍在或许还好,等到各地诸侯辖区内的婴孩在只知诸侯而不知天子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这天下可就慢慢的没人在意天子了。
届时群雄割据,人心离散……大汉可未必有人来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