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动员百姓之余听到此等消息也是心里一惊,没有礌石滚木,凭借手上的新兵民夫如何能与西凉军一战?
这座古都只需要坚守一天就能翻盘,但若是一天都守不住,他日后还怎么去见汉朝诸位先帝,怎么去见自己食汉禄的祖宗?
“杨公……这……不妥吧?”赵温面露难色,“不如先将外围百姓的房屋拆除,以木石作防御之资?”
“不可!这些百姓……恐怕片刻之后就要被送往城墙,若是此时拆百姓房屋御敌,万一哗变后果不堪设想。”杨彪摇摇头,“要知晓我等与西凉军相比,除了天子人望之外便是这关中民心,若是民心失陷,恐怕长安就要再度沦陷了。”
“多谢司空提醒,我带人先去拆除木石,如今国难当头,正是我等报国之时,不如将百姓分散成几个百人队,从我等府邸率先拆除。”
“速去!若真是危急时刻,哪怕是天子园林也可以拆!”
杨彪果断地下达了命令,长安城内若是想要木石御敌,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拆除房屋,尤其是达官贵人的房屋。那些百姓的房屋拆下来可能是一半木石一半茅草,而达官显贵家中,除了房梁立柱是上等木材,花园中或许还有现成的巨石可用。
城墙之上,守军的火光映红了血色的云霞,当西凉军开始在城墙之上有了活动空间之时,哪怕是上城搬运辎重的百姓也被裹挟进了这场战斗。
没有分发武器就捡起地上阵亡士兵的武器,或是长矛或是短刀,实在不济便挥舞着火把上前。木头一端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上万年前一样,成了人类最初的安全感来源。
战斗中不断有百姓死去,他们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面,一部分火把就此熄灭,一部分火把却点燃了倒下的尸体、衣物、皮革,大有将这座炼狱付之一炬的意思。
若是火焰能阻止西凉军直至天明,正在血战的朱儁不介意放火烧城,可那些冲破火焰封锁上来的西凉军用刀枪告诉朱儁,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天子府库中存储的火油成了攻破冲车与轒輼车的关键,甚至几架云梯车也被火油浸透之后再被火把点燃。
若是王朝疲敝,这样的大型器械恐怕很多年都不会再有。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只能痛恨如此神器却入了国贼之手。
天子脚下的百官与百姓都要踏上战场了,传国玉玺都弄丢了,谁还有心情去感慨天子府库的几样军械?
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些将军会为此神伤,而且神伤是留给战后的,绝不是现在!
回过身的朱儁从已经感受到疲惫的身体里再度压榨出一丝力量,刚刚上城的西凉士兵还未回神,其眼中便只剩下了那惊鸿的一刀。朱儁手中,紧握的精铁刀上灌输的庞大力量让对方的头颅都爆开,刀锋一直到了那一排牙齿才停下……
这还不算完,他看着新搭上来的云梯,此时已经又有两名西凉士卒上城,两人背靠着背小心防御。
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朱儁横着长刀脚踩地面借力跃在空中撞了过去,两名西凉兵还未立足便被他撞飞出城,直直摔在了数丈高的城下。
这一撞几乎刹不住车让他自己也飞身过去,索性有刚刚跑来的兵卒拽住了朱儁的腰甲,才让这位名将免去了坠亡的结果。
主将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朱儁在城墙上已经找不到熟悉的脸庞了,这些人里不乏他亲自招募的士卒,但他们要么已经葬送在敌人的刀下死无全尸,要么脸上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恍如魔神……
王朝延续这么沉重而宏大的话题,其代价自然无比沉重,那些能在史书上留下短短几十个字的人物已经是大浪淘沙留下的宝藏。
史书的厚重与辉煌之下隐藏的便是皑皑白骨,是现在这些普通士卒,是那些已经找不到全尸的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