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料定拒绝了李傕郭汜举荐的先生会接受天子亲自册封。”

“你倒是在关中下的好大一盘棋，竟然连我都算计在其中。”贾诩摇摇头，“李傕郭汜，天子百官……应当还有樊稠董承之流？再加上关东诸侯中的某位，曹孟德还是袁本初？应该是曹孟德吧……”

“先生果真是大财，若是没有此行，恐怕天子该睡不着了。”

崔钧淡淡点头，算是默认了贾诩的话，从他进入贾诩的家开始，一直到现在二人的谈话才进入正题。

“可是你来了，那就该我睡不着了，老年人睡眠质量本身就不行，又要让我费心劳力？”

“钧不敢让先生费心劳力，所求不过是先生看破不说破，什么都无需去做而已。”

朝廷没有容错，天子也经不起折腾，在崔钧眼中贾诩最重要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去做。

哪怕贾诩愿意献策崔钧对于是否采纳也需要衡量许久，他真的害怕贾诩把自己和大汉朝廷打包卖了。

“崔小先生，诩平生信条皆在交换二字之上，凡有所求必有所付出。若是无功而受禄则寝食难安，若是初心尽付而无所得则怨愤难平，今天子拜官，岂能毫无作为而受之？”

贾诩说着他的为人之道，崔钧还保留着最后一份谨慎而不敢相信。若是说他无功而受禄则寝食难安崔钧相信，但后半句崔钧可难以苟同，贾诩应当是那种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的人，才不会如他所说“怨愤难平”。

老狐狸名义上彼此交心，但总会留着一手，这种交流方式几乎成了对方的本能。

“若是文和先生可以劝张济将军不插手关中之事，天子必欣慰无比，届时光禄大夫一职倒有些拿不出手了。”

“别！光禄大夫正好！”贾诩摆了摆手，“至于张济将军，算是在南阳扎下根了，不会轻动。”

“如此便多谢先生！”

崔钧拱手一拜，最麻烦的贾文和应当算是解决了，如此一来西凉军的外置大脑将是——司空杨彪！

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贾诩，按照自己的视角，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从贾诩口中说出却又像是什么都做了，以此让天子诏书变得心安理得。

当崔钧起身，却看见天子诏书正在油灯之上被一点点燃烧殆尽，火焰的顶端马上就要灼烧到他的手指了。

眼中被火焰照得发亮的贾诩没有动，只是在火焰将金色帛绢烧到最后一点灰烬时放开了手，最终火焰还是未能跟上贾诩的指尖。

“文和先生这是为何？”

有那么一个瞬间，崔钧觉得贾诩要毁约，或者下一刻就会有数十名西凉兵持刀闯入把自己拖下去砍成肉酱。

“谋事不密，必为所害，天子又不是拿不出第二封诏书……”

贾诩语气平淡地拿开油灯，伸手在灰烬之中摸索检查着还有没有未曾燃尽的部分。

如果是别人，可能藏好天子诏书，等到国贼被斩的那一刻前去赴任，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天子诏书在他看来不是荣耀，而是破绽。

这是独属于贾文和的智慧，连换了牛辅、李傕、张济、张绣、曹操五个主公之后，仍然能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去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