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至于说...如果因为我们的到来,而给孵化场造成了什么经济损失的话。
我会全额承担。同志,你看怎么样?”
原本。
于老此行,是不会对外人透露他们的真实目的和用意的,以防止生产队的干部们,有针对性的弄虚作假。
但一圈调研下来。
三十里铺在沟壑之中实行的这种新政策,以及社员们的真实生存状态,此时的于老他们已经摸的差不多了。
而且他们究竟是来干啥的意图,此时其实已经暴露。
再继续保密的话,也就意义不大,所以老白才会开始点明来意。
听完老白的话。
熊英伸出手,轻轻把《国家机关人员工作证明》给推了回去。
说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了不少,“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确实有义务配合上级的调研工作。
现在既然有白同志您做担保...那就请跟我来吧。”
使劲瞪一眼那位女工作员,熊英扭头往土窑里面走,“进来的时候,请注意一下脚下的石灰池。
要是一不小心滑倒了,直接被做成了石膏像,那可别怪谁!”
老白来过三十里铺大队,熊英不但认识他。
而且还知道眼前这个老白,是那位帮了三十里铺大队不少忙的白洳霜的父亲。
现在。
既然有他担保,那熊英也就没再阻拦的道理了。
所以说,其实在熊英眼里。
她在乎的是陌生人进入孵化室,会不会给生产队的鸡苗鸭苗带来损失?
如果有,那谁来负责赔偿?
只要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至于什么权势、谁多大个官儿...那都不是事儿!
如今的她已经在三十里铺住习惯了,而且还干得很起劲...这就使得熊英有了足够的底气,敢于怼天怼地怼空气。
——大不了不回城了,一辈子就在三十里铺当半个农民呗!
手底下管着好几百人,无论去哪里,无论做什么都没人敢欺负自己,这就让熊英每天过的忙碌而又充实...
这种日子感觉也挺不错,干嘛非得要回城呢?
而一个知青,一旦不把回城指标当回事的话...那真还没什么好畏惧的。
跟随着熊英的脚步,一行人鱼贯而入。
在这个不起眼的孵化厂门口。
往里走一米多远的地方,脚下有一口深有半尺左右的“石灰浆消毒池”。
任何人要想进入孵化场的话,是需要站在消毒池前方,换上橡胶雨靴。
然后踩入消毒池里去消毒。
越过消毒池。
迎面是一道塑料布帘子,掀开帘子里面居然还有一道。
来人需要站在两道隔离帘子中间位置,接受“消毒液”喷洒全身。
看着在孵化场工作的另一个小媳妇,在那里弯着腰,一丝不苟的给大家全身消毒。
于老不由暗自夸赞一声:别看只是这么一座小小的孵化场,这里管理,居然如此科学而又严格!
所有人员个个工作作风严谨,人人都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先前在3条沟壑里。
于老已经见识到了,三十里铺大队在这些新社员之中,从一些细节方面所展示出来的强大管理能力!
往往初来乍到之人。
会觉得三十里铺大队的新社员们,虽说他们干活挺积极的,但似乎并没多少纪律性。
更是严重缺乏在这个时期,别的地方都非常、非常重视的统一性、一致性,和大集体观念。
但如果。
一旦深入这些新社员当中、仔细去品的话...人们就会发现:三十里铺对于新社员的管理,其实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嘶...难道。
擅于透过表象看本质的于老,不由开始皱眉沉思:
这就是新政策的威力?
因为三十里铺大队的新政策,需要社员他们自发的、很自觉的去把各自负责的土地努力种好。
这种主观能动性,是自下而上。
所以。
一旦社员们的自主性、主动性一旦被激发出来...上面,其实不用怎么去严格约束社员,他们照样也能非常积极、非常主动的去耕种庄稼?
于老不禁在想:
难道说以前那种靠着高压政策,靠着无数条条框框,尤其注重用严格的纪律...去管理社员的方式?
也就是那种自上往下,强行安排下去的管理方式。
已经不再适应时代,已经变成了一种很落后的管理方式了吗?
看着身上,也同样只穿着大背心,一弯腰两大坨就在那里晃荡的那个小媳妇。
正忙着用“雷夫诺尔水”给众人认认真真地消毒。
于老和老白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敬佩:
就连一个小小的孵化场,上至负责人,下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他们干起工作来,居然个个都这么认真负责?
厉害!
管中窥豹,一叶知秋。
看来...三十里铺大队,之所以能取得现在的耀眼成绩,那绝非偶然...
等到仔细消好毒,一行人来到土窑洞之中。
睁眼一看,妈呀!
满地的木架子,这些高大的木架子上全是一层一层的小鸡小鸭崽。
土窑洞里叽叽喳喳,啾啾啾的吵闹不休...多站一会儿会儿,整的人头晕脑胀不得了!
而在窑洞之中。
一名满脸沧桑,头发发白,瘦的像根完全没了水分的槐树枝的老汉。
正在那里不停的忙活。
另外还有两位年轻小媳妇,蹲在那里帮忙,不停的从地上的一排排木箱子里,拿出一颗颗鸡蛋出来翻一个面。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去...
孵化场。
原本在众人的想象当中,应该有一排排的鸡窝,然后每个鸡窝里面,趴着一只抱窝的老母鸡。
但这里却不是。
嘶...那么,木架子上那些密密麻麻、黄澄澄的小鸡幼崽和小鸭子,又是怎么孵化出来的呢?
“同志啊,你们这是怎么孵的小鸡?”
细细观察一会儿,于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看别的那些养殖场,他们都专门建有一个孵化室,里面有很多抱窝的母鸡,而你们这里却没有?”
那位女工作人员,先前在门口受了熊英的窝囊气。
此时满脸不忿地插了一句嘴:
“该不会是我们还在1号沟壑那边考察民情民意的时候,这边的生产队干部,从赶紧从别的地方借了些鸡仔鸭仔回来,好应付上级检查吧?”
“说什么呢!”
这次。
轮到勃然大怒的人是熊英,“你们来我们大队考察,除了会耽搁社员们干活的效率之外,还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
应付你们?应付你们来检查...你谁呀你?
把你们应付好了,你能把我们评为省级优秀养殖场?还是发展集体养殖业先进大队?”
“啊呸!告诉你...对于那些虚头巴脑的荣誉,我们三十里铺大队...”
熊英双手叉腰。
此话一出,窑洞里顿时陷入沉默!
除了小鸭子、小鸡崽叽叽喳喳之外,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别人再牛逼再牛逼,也没眼前这位黑黑的女知青厉害啊!
她可真是牛逼坏了...
“中”字头的调研室,由主管领导亲自率队前来三十里铺,这是多大的荣耀?
对方居然来一句...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