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父不去,鲁难未已。
王调研员原本以为:这孙会计一日不除,叶小川去白家沟大队走马上任的话,那势必将会多出一个阻碍和不稳定因素。
而且。
只要孙会计还在白家沟那边呼吸顺畅。
居住在三十里铺庄子里的老社员们,就会很憋屈,就无法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社员们的心头,就总会有一种危机感,孙会计这颗地雷一日不炸,大家就不得安宁,老是提心吊胆的...
可如今。
眼见叶小川对于孙会计被抓一事,反应冷淡,甚至是还有几分反感!
直到此时。
王调研员才赫然惊觉:妈的,自个儿还是低估了叶小川的管理水平,还是小看了这家伙,用在三十里铺庄子老社员身上的各种手段之复杂。
和治理经验之老道!
叶小川这个年纪轻轻的老贼,自个儿终究还是小觑了他...
好心办了坏事,明月照了沟渠...暗中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的老王,觉得自个儿还是把叶小川这家伙。
给看得过于敦厚了...唉。
对于叶小川,老王以前一直就觉得这家伙很牛逼。
如今看来。
这家伙哪有那么简单!那简直就是牛逼坏了!!
——赚钱手段够多,够厉害!用人、御人的眼光够精够准!
手段...真他娘的够狠,够黑...他大大的,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啊。
那家伙!
这哪是在管理着一个生产大队啊?
他奶奶的...叶小川简直就是在用帝王之术,去管理三十里铺这个小小的村庄...他娘的,杀鸡用宰牛刀,而且还是加大号那种!!
这谁能玩得过他?
这谁他娘扛得住?!
【御民之术】,是一位若想当高一点层级的管理者,就必须得修习的一门高超管理艺术。
这要是搁在古代,那就叫...【帝王之术】!
归纳总结起来,共有6招。
而叶小川,故意容忍孙会计的存在。
那其实相当于是在养蛊。
是在故意三十里铺的老社员们,制造一种危机感,故意留下的一种恐慌...
这种手法,就有点类似于【商氏管理法】里面的第4招:
其核心要点就是:要让社员们专注于生计,专注于怎么赚点小钱、以便改善眼前的小日子。
让员工们专注于眼前的苟且,别让他们去追求什么诗和远方。
都有理想了,那咱的理想就不好卖对不对?
与此同时。
还得给社员们加点料....加点叫做‘惶惶还恐恐’的料,要让社员们...尤其是三十里铺庄子里的那些老社员,不能活的太过于恣意。
人呐,得如陀螺。
就不得停。
只因这人呐...一旦静下心来了,就容易想七想八。
若是社员们的想法太多了、太有理智了,生产队干部,自然就快乐不起来不是?
而孙会计,就是那个“惶恐”。
外忧,有谢五科。
内患...显然就是孙启云了。
如果三十里铺大队外患尚在,内忧未去。
那么。
老社员们就不太好将手中的火力,全部对准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办起企业来,老是搞一些不被乡亲们所理解的叶小川了...
毕竟外面有野狼环伺,社员们咋好意思针对叶小川呢?
他自个儿的良心都过不去,对不对。
而正是有了孙启云的存在。
叶小川做起许多事的时候,反对声浪就不会那么强烈、不会那么多阻碍了...
只因孙会计那家伙!
无疑相当于是一根悬挂在半空中,准备随时抽打在三十里铺老社员们身上的皮鞭。
这条皮鞭,也许不会直接要乡亲们的命。
但它却能随时剥夺掉社员们身上,本就所剩不多的、那一点点尊严...
反观叶小川?
这家伙身为掌管着三十里铺大队的实权人物,作为一个可以随时翻旧账、也可以永远都不翻旧账的人。
他则可以决定:
到底要不要动用孙会计这根...能彻底摧毁那些不听话的老社员的鞭子?
以及,什么时候动用?
端地是:小皮鞭呀滴溜溜的转,三十里铺的爷们儿嘛真好管...
如此一来,每当叶小川做出任何决策的时候。
他完全可以叉着腰站在台上,对着上1000号老社员,底气十足的来一句:刚才我决定那事儿,有谁反对啊?
有反对意见的话,你们就大胆的提出来嘛,啊,咱们可以商量着办...对不对?
好了,我数到三.......三!
哦,没人反对啊?
那就....全体通过!
叶小川那边的算盘,打的才叫一个‘噼里啪啦’的响。
在此前提下。
孙会计在白家沟大队那边,虽说活的有点心惊胆颤,甚至他一听说叶小川,有可能要去白家沟大队出任支书?
立马就吓得他不惜装疯子,试图以来逃避叶小川的报复...
但其实。
以老王的估计:
叶小川只怕很想告诉孙启云一声...把你的小心脏放回肚子里去吧!夹着尾巴好好活。
别担心,孙会计你那条小命儿...安全着呢!
可万万没想到啊!
结果,昨天晚上打半空掉下来个热心肠的老王...这下子,哦豁!
“唉...怪我!”
老王懊恼地坐在叶小川对面椅子上,满脸后悔,“果然是好奇害死猫啊!
小叶同志,实在对不住了。
说真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去查账,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孙会计之间的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王挠挠头。
“当时,我寻思着要是把这事搞明白了吧,不就能彻底知道你是一个什么品性的人了么?
然后。
我就能向上级组织,提供于你有关的、比较客观的,全面的评价,以供领导们参考决策...唉,没想到啊!”
说到这里,王调研员站起身来朝着叶小川鞠了一躬:
“实在是对不起!”
“如果后悔有用,那每个人都可以放开手脚的瞎整!”
叶小川叹气,“反正做对了就对了,做错了的话...再好好后悔一下,不就完了?
领导,甭忙着自我检讨了,当务之急,咱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了想。
老王开口道,“这样吧,孙启云的事情由我来善后,一会儿我就去三十里铺庄子,召集大家伙开个公捕大会。
在会上。
我只谈孙启云,是因为偷听电台、蓄意搞破坏的事...至于他在经济方面的罪行,我闭口不谈。
小叶同志,你觉得我这种处置方案...怎么样?”
叹口气。
叶小川苦笑不已:“除此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不过...需要注意一点的是:事后,务必得把孙启云打发的远远的,让他永远都不能再对三十里铺的社员们的日常生活,造成丝毫困扰!”
老王点头,表示认可这种处置方案。
按照叶小川的意思就是:事已至此,已经被抓了的孙启云,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又把他给放回来了吧?
那样的话。
整个脂米县府的公信力,势必就会受到的损伤...这是上级有关部门,万万不能容忍的事。
既然已经这样。
到了哪个山头,就只能唱哪个山头的歌了。
因此...既然孙启云这条皮鞭,现在已经废了、不好使了。
那就干脆把它扔远些!
全当就没这回事儿,就没这个人!!
领悟到了叶小川对此事的最终处理意见之后,老王开口保证:“小叶同志,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处理的妥妥的!”
以后王调研员话锋一转。
“等到中午10分,我会把孙启云压回三十里铺大队,召开一次公捕大会。
在会上,我绝口不提他经济上的问题...你觉得我这样处理,怎么样?”
“只能这样了。”
叶小川回道,“只不过,把孙启云押回来,让他站在台子上的时候...别让他开口!”
“啥?”
老王一愣:啥...啥意思啊这是?这...这不符合流程吧?
到时候。
等到举证人把孙启云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告知在场的群众之后。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就得孙启云自个儿开口认罪不是?
最好让他再补上几句“我不对我有罪,我对不起领导的信任和栽培,在面对美色和金钱的诱惑的时候,我鬼迷心窍,一时丧失了原则立场!我错了,我认罪...唉!我也曾经是农民的儿子呀”!
等等如此之类的。
这才能对广大群众,起到教育和警示作用不是?
不过。
心知自个儿捅了篓子的老王,虽说不太理解叶小川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但此时的他倒也从善如流,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和叶小川产生任何争执了...
至此。
两人就开捕大会的议程,达成了一致之后。
王调研员开口问,“小叶同志啊,现在我们再来谈谈...这个上级领导,准备把你调到白家沟大队...”
“不可能。”
叶小川回答的特别坚决,“我宁愿待在三十里铺,也绝不去那边!”
“为啥?”
老王不解,“我也不给你唱什么‘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这种高调了。
我们就事论事,小叶同志啊,这个因为工作的调动...然后,咱积极主动的挪个窝,这有啥?
你看看省上、地区,甚至包括各个县,有多少同志,不是随着工作的调动而随迁的吗?”
“嘁!”
叶小川笑,“人家那些同志随着工作搬过去,甚至把全家人都一起迁移到工作地。
那至少,也是县局级干部了吧?我这倒好,背起铺盖卷,从一个山沟沟滚到另一个山沟沟?
我就纳了个闷儿了:
是他们白家沟大队的水更好喝呢?还是他们的土豆更香甜,我搬来搬去...图个啥?”
老王皱眉。
“话不能这样说嘛!毕竟你去担任白家沟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于公来说,是组织上要求你这么做。
于私...那好歹,对于你的仕途来讲,也是一大进步不是?”
到白家沟大队,去当大队长兼支书。
从理论上来说。
肯定是比叶小川留在三十里铺,当个区区大队仓库保管员兼饭店、兼粮食精加工厂仓库保管员....确实是提升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