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编队从头顶低空划过，探照灯在街道上来回扫动，将一些还沉浸在赛博空间，对现实毫无感知的路人照得浑身雪白。

任梦蕊混在这些像僵尸一样的路人当中，他们按着导航程序默默前往目的地，她也差不多。

只顾着感受德赛所在的方位，她好几次差点一脚踩空摔倒。

又一辆打着讯号灯的重装卡车从路上驶过，车顶上的机枪手根本没有看路边这些闲散人士一眼，车辆径直驶过，拐进了一条小路。

这座城市已经陷入最高警戒状态了，不过他们在搜捕的好像不是正常人。

这种紧张感，简直像是上次和姚老师通话时一样。

只是，姚老师是谁......？

困惑没能止住任梦蕊的回忆，记忆中的片段一个个涌现，她还记得网吧里的吵闹，她窝在自己常用的那个位置上打着电脑，手机铃声将游戏打断。

还好那是单机游戏，可以暂停，她一敲“ESC”，抓起手机，对这个来电的困惑多过烦躁。

自打被诈骗了五十多块钱，任梦蕊就对陌生来电保持着最高警惕，那可是她两天的网费啊！

来电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不是座机，也不是境外来电。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起后，响起的却是姚老师的声音。

“梦蕊！我换手机了，好久没跟你打电话，你最近怎么样？大学里都还好吗？”

任梦蕊的大脑一片空白，缓过来之后，陷入了比她查到高考成绩时还要大的惊恐中。

她能怎么说呢？说自己高考一塌糊涂，在一所大家都知道毕业了就等于失业，文凭一毛不值的大学里混日子？

说自己下了课就是泡网吧，时常吃着泡面过夜，和别人的社交几乎为零，与社会的接触全靠游戏和影视剧？

说自己就是这么放弃人生闲散度日，浪费扶贫补助金和姚老师寄给她上大学的钱？

“梦蕊？喂？信号不好吗......”

“......姚老师。”

任梦蕊的嘴巴很干，心里有种立刻挂断电话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网吧里仍然充斥着吵闹的交谈和用力敲打青轴的声音，但环境的嘈杂只更显出她的孤独。

她眼眶发红，以颓废和沉溺网络建起的用以逃避现实的小木屋崩塌了，试图忘记的灰暗人生如浪潮席卷而来。

她这样的人，注定没有任何未来。

姚老师难道不知道这点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她看这个世界呢？

【任总！】

秘书的声音将任梦蕊惊醒，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此处寂静异常，城市的喧嚣仿佛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德赛的灵魂就在不远处，她已经很近了。

【记住我告诉您的章程和选择，任总，那里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一切由您全权控制。】

好吧，好吧，集中注意力，不要让思维飞走了......

握紧了背包的肩带，任梦蕊拔出失忆枪和一把匕首，又将一把手枪塞进口袋，演练了一下拔枪动作，她做好了准备。

这把手枪是本就来自这个世界的智能枪械，但她对枪械的了解完全来自游戏，就算有智能程序帮忙调整弹道，命中率恐怕也惨不忍睹。

还不如用失忆枪，至少已经有点使用经验了。

巷子深处有个居民楼环绕着的小操场，任梦蕊遁入暗位面，在阴影中飞速靠近，看到操场上的小转盘正在缓缓旋转。

高处的一盏探照灯孤零零地试图照亮操场的全貌，然而灯光只勾勒出地上的鲜血和持枪的几道身影。

任梦蕊的手脚开始发冷，全身血液好似都集中到了大脑里。

她几乎忘记了进入状态的感觉，她在安逸的环境里待得太久了，它已经变得很陌生，令她惧怕自己可能会做出来的事。

但这感觉不错，相当不错，就像找回了自己失散的一部分。

为什么有种阔别已久的感觉......？前阵子她过得难道不是忙碌而幸福吗？

什么都不必多想，什么都不必担忧......

头有点晕，救出德赛后再想吧。

任梦蕊像一个怪物似的沿着墙壁攀爬，迅速接近事发地点，她来到高处，接近那盏孤独的照明灯。

操场上血光乍现。

一名断了胳膊的生化人残臂挥舞，好似掌握无形的刀刃，将面前两名佣兵拦腰砍断。一串子弹奔它而来，打得强化外壳不断凹陷。

在它身后，德赛捂着伤口，衣服上满是血迹，勉力倚靠着秋千，身边还有一具支离破碎的仿生人。

剩下的三名佣兵快速分散开来，应对那最后一台仿生人。子弹扫射间，一枚手雷横空飞出，爆炸声过后，空气中泛起令人牙酸的破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