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然不解，却还是很有默契地为她让出一条路。

东方云抬手，对准林亦飘，下一秒，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黑色的瞳孔变成了桃红，一股无形的能量从她手中流出。

“心见之术。”

那股透明的力量穿过层层黑气，直达林亦飘的心灵深处。欲流操纵这个天赋是当今精神类天赋中最强的那一位，连续十年一直坐在精神类之王这个宝座上从未跌落，其原因并非它有着多么强大的控制力多么强力的幻术，而是因为它能够抓住人们心中千丝万缕的情感。

无论是爱，还是恨，或者是复杂到足以载入一本传记的那些纠葛。

心见之术，东方云很少使用这一招，她不是喜欢窥探别人内心的人。说来也奇怪，明明拥有着九尾狐和欲流操纵这两种同样能够扰乱人心的能力，她却不喜欢对着别人的心灵一探究竟，她一直都认为人世纠纷不过白云苍狗，爱恨情仇是很麻烦的东西，所以她永远游离在这之外。

不过，也许……

透明的力量躲过了黑光，就那样直直落在林亦飘的身上。暴怒的少年并未停止他的动作，他仍旧不断挥舞着水墨与空间之力，不断朝着前方那些杀人凶手们一下又一下地释放出斩击，尖刀利刃，甚至是能够毁天灭地的能量炮。鲜血横流，此刻兰丸给予他的梦境中的场景终于实现，他踏过血流成河，最终踩着同伴的尸骨走上了成神的道路。

“继续吧弟弟。”黑框眼镜站在高楼之上，叉着手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愤怒。”

而就在这一刻，东方云闯了进来。

“说实话，我很遗憾。”东方云的语气很冷淡，“我很遗憾在学院大赛的时候没能为太云做些什么，很遗憾在樱雪的时候看见那些恸哭的人们却不能看见你也在悲伤着。不过，我的母亲说过，人这一生就是要失去些什么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都已经留下了遗憾，既然无法挽回，不如从现在开始去试图改变些什么。”

“所以我想看看，你内心身处最柔软的地方，到底藏着些什么。”

她走入林亦飘的内心，发现四周无光，抬起头是一片废墟，天空是彻底的黑红色，脚下血流成河。周围没有人，连尸体也没有，只有一个少年站在城门前发着呆，他半只脚没入血河里，一动不动。

“林亦飘。”

东方云轻轻呼唤，可是眼前的人置若罔闻。

她快步向前，走到他的跟前。少年像是一具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就那样垂着脑袋垂着手站在那里，他眼中没有一点光亮，甚至都无法确定他还活着。

但这里是他的内心世界，东方云用力晃了晃他的手臂，连续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

“精神共享。”

她将这里的一切通过共享传达给了同伴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就算是已经明白他内心的痛苦，大家也没能想到原来这里早就是荒芜一片，早就是血流成河，他的内心正在一块一块崩裂，城墙上不断有砖瓦掉落，天空中石块如红雨般落下，不断拍打在地面上。

这是林亦飘精神正在崩溃的证明。

“林亦飘，振作点！”

东方云不断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林亦飘毫无反应。

回到现实，十二柱已经死掉了九位，剩下三位靠着东方云的心见之术勉强逃过一劫。林亦飘身后的水墨术式蓄势待发，身体却停在了即将释放攻击的半空。三位幸存者很是狼狈，即便他们想跑，被锁死的空间也让他们无路可退。

更何况林亦飘身上的黑气并没有停下来，这个时候任何攻击都是无效的。

“你叫不醒他的。”黑框眼镜突然出现在废墟之上，掉落的石块从他身上穿过去，“这是成神的必经之路，弟弟的心灵实在太脆弱了，必须要让他大开杀戒一次，他才能真正地从软弱中站起来。”

“你只是想利用林亦飘创造出神而已吧？”东方云说，“这么做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好处？那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是觉得很好玩。”黑框眼镜扶了扶眼镜，“不过你要非找我要个理由的话也并非说不出来，天赋仍旧存在的世界是错误且应当被修正的，从根本上来说我的目的和那个崩塌计划一样，我只是想创造出能够制衡一切的东西。”

“制衡？”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人类这种东西自大又自私吗？在我存在的一百年间，我经历过太多战争，炮火轰鸣的世界对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那时的我们习惯了在炮火中吃饭睡觉，连惶惶不安都不需要学会，毕竟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黑框眼镜说起往事，“我见过太多人为了一己私欲争得头破血流，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物资他们甚至可以对自己的亲朋好友兵刃相向，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英雄大义，他们只想掠夺，然后变强，以此来证明自己，让旁人对他们俯首称臣，满足他们心中那可怜的皇帝梦想。”

东方云沉默不语。

“为了改变这种生活，我出现了，我和阿暗的诞生改变了战争应有的格局。从那以后我就深深地记住了一个道理，只要拥有强大到足够吞下一切的力量，那么某种平衡就会被打破，我就能建立起新的平衡，于是我就为了创造出理想中的和平而不断努力着。”黑框眼镜说，“只可惜阿暗不这么想，阿暗虽然是被称为诅咒的存在，心地却比我善良太多了，他不认同我的计划，并义正词严地要和我断绝关系，于是我们成为了敌人，他为了阻挠我的计划处处针锋相对。”

“我并不比他更强，所以我们谁也斗不过谁，因此我将这种希望寄托于后人。”

“造神行动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会有人这么做，不过也正是这次造神行动启发了我。”

黑框眼镜立于废墟之上，神情晦暗不明：“我和阿暗都是凡人，即便在世人眼中我们是最接近神的存在，我们也仍旧会受到寿命的限制。凡人百年，今后在通往未来的路上仍旧会有人为了自己而站出来引发争端，所以我要创造出一个神，一个不老不死的神，一个能够站在时间这条线上一直注视着人们的神，让他成为新的平衡与秩序。”

“而林亦飘就是你选中的这个人。”东方云替他说出答案。

“没错。”黑框眼镜拍拍手，“他聪明，强大，叛逆，不按常理出牌，简直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神明形象了——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谁让他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人偶呢？”

东方云一惊：“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想要知道的话，就去现世虫洞吧，那里藏着一切。”黑框眼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他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