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树民婆姨满足的看着面前的簸箕:
“管事的人不错,这粮食给的干净,幺儿,把地上的瘪子扫一下,拿去喂鸡去!”
“知道了娘!”
树民倚着门框,一边用抹布擦拭着脏兮兮的身子,一边看着孩子们忙碌着。
这一幕普普通通,却在江州城一一上演。
“统计出来了没有?”
“回先生统计出来了,这一次江州城一共有六百零七人做工。
水泥窑口最多,占了一半,其余都是商家招募!”
颜白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卢照邻这孩子是真好。
办事认真,数据了熟于心。
“嗯,做的不错,一会儿你再跑一趟。
告诉商家,就说,人杀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慢慢收拢人心的时刻,不要给我惹事!”
颜白语气冰冷道:“百姓多警惕是必然,等慢慢的熟悉我们就好了。
因此,我们做生意一定要诚实。
一旦被我发现有商家故意欺负人。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也不介意把他们挂在城墙上!”
卢照邻点了点头:“学生记住了,一会儿就把各家管事召集起来开个会。
让他们继续慢慢的抚慰百姓!”
颜白见事情已经在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前进,撂下笔长吐了一口。
看着卢照邻笑道:
“心里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卢照邻犹豫了一下,本想说没有。
但想到眼前这位是先生,咬了咬嘴唇,如实道:
“先生是不是因为我姓卢就不喜欢我?”
颜白指了指一旁的支踵笑了笑道:
“为什么这么想?”
卢照邻规规矩矩的坐好,低声道:
“跟我来的同窗,已经在开始做事了,有的是县令,有的是主簿。
还有的带着人用脚去丈量这片土地,可是我……”
卢照邻颇为不甘道:“可是学生我也不差,为什么我却哪里都去不了?
学生也想做事,学生跟孙神仙学了一身本事,也想去试一试!”
(ps:《唐本纪》,卢照邻真的是孙思邈的弟子。)
颜白笑了笑:“升之,你要记住,我并不会因为姓卢,因为你是卢家人就对你多提防。
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学生。
实不相瞒,我对你甚至比对其他人还要严厉一些,想必你也感受出来!”
颜白忽然长叹一声:
“相反,这并不是对你有成见,而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卢照邻想了想,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先生就是对他偏爱一些。
以至于书院有人说,因为他是卢家人的缘故。
而且,卢照邻也发现,先生有时候会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嘴里会喃喃的嘀咕道,原来你长这样啊……
骆宾王说他先前在书院的时候先生也这么打量他。
也会说奇怪的话,习惯了就好。
因为太子说颜白看他的时候也如此。
有时候还会拿棍子敲敲他的腿问有没有知觉呢?
不光看他,看所有国公都会念叨几句。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在谣传先生会相面。
因为凡是他念叨过的人或者学子,好像都很有名气。
王玄策,骆宾王,薛仁贵,就连裴行俭都被念叨过。
话说回来,卢照邻心里知道,先生绝对不会因为卢家就高看自己一眼。
在外人的眼里卢之一姓高不可攀。
但在颜家人眼里,卢家就是晚辈。
若要讲门阀,讲祖上,只要颜家愿意,颜家会比卢家的实力大一万倍。
相反的是,孔家和颜家从未去刻意的经营门族势力。
“先生,学生也想做事!”
“你现在不是在做么?”
卢照邻急忙道:“学生也想管一个地方。
想让百姓评价一下我是一个好官,还是一个狗官!”
颜白忍俊不禁道:
“江州城这地方不好么?你看不上?”
话音落下,卢照邻就呆住了。
这些日子的一切开始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出现。
卢照邻眼眶一下就红了。
到头来,自己羡慕别人,原来自己才是最令人羡慕的那一个。
原来自己误会先生了。
卢照邻俯身在地:
“学生谢谢先生!”
颜白摆摆手笑道:“当局者迷,好好的当个长史。
我虽然给不了你官位,但让你坐这个职位锻炼锻炼还是可以的!”
“先生,为何对学生如此优待!”
颜白看着远山,喃喃道:“我老了,而你当属于盛唐人物,煌煌的盛唐气象。”
卢照邻再次俯身拜谢。
走出屋舍,回到自己的卧房,卢照邻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郎君,问了么,郡公是不是对我卢家有成见?”
卢照邻苦笑道:“族叔,误会先生了,先生其实是最疼我的。”
“县令?或是主簿?那个县?”
“江州城长史!”
“啊?”
卢照邻惭愧道:“我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就是长史做的事情。
我也是才反应过来,先生只说了一句当局者迷。”
跟着卢照邻一起而来的卢家人呆住了。
管理一城民生之事,来来回回接触的人和物。
这权力可比当个县令大多了。
大太多了。
沉默了许久,卢家老人喟然叹道:
“我们都是小人啊,如此之人,如此之心胸,怎么能不让人佩服,我这就去请罪,这次丢人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