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婷婷抬起头。
“我们都是普通的百姓，没有办法改变什么。”黄成功说：“唯一能帮助你的人，或者说是能够改变你命运的人，就是我们自己。”
柳婷婷看向黄成功：“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应该试着去改变自己。”黄成功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舞台。你现在虽然还没有成为顶级设计师，也没有进入时装协会的核心圈，但是我相信你未来的前途绝对无量。而且，只要你肯努力，我相信你的成绩一定会超越我的。”
柳婷婷摇摇头：“谢谢您的鼓励，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怕我承担不起那些压力。”
“你不需要承担什么。”黄成功认真地说：“你只需要努力。我愿意和你分享成长的喜悦。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随时欢迎来找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侯涛在旁听得瞠目结舌：“哎哟卧槽，黄董，你不是吧？”
柳婷婷低下头，沉思片刻，说：“谢谢。”
侯涛说：“喂喂喂，你不是吧？你答应嫁给他啦？我草，黄董，你丫太厉害了，这就把嫂夫人追到手了！”
柳婷婷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进餐厅。
黄成功笑了笑，跟侯涛一起往里走，说：“走吧，今天我请你吃饭，算是感谢你送我老婆上班。”
“你老婆？”侯涛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老婆是谁啊？”
“我老婆叫柳婷婷。”黄成功笑着说：“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你见过。”
“你……”侯涛指着黄成功半晌，憋出两句话：“你牛逼！”
“哈哈哈哈哈……”黄成功仰天大笑：“我就知道我魅力非凡！”
侯涛翻了个白眼，说：“行行行，你魅力非凡，你牛掰，你快拉倒吧！”
侯涛带着黄成功到餐厅门口，却被服务员拦住了。
侯涛说：“我朋友是这家店的股东。”
“不好意思先生。”服务员微笑道：“今天餐厅被包场了，您二位换个地方吃饭吧。”
“被包场了？”黄成功诧异道：“谁包场了？”
“是一位先生。”服务员说：“他说不想影响别人用餐。所以我们就不敢擅自放客人进去了。”
“是吗？”侯涛说：“既然是一位尊贵的客人包场了，我们当然不便打扰。咱们另外约个地方呗。”
服务员歉疚地说：“实在抱歉，这是规矩。”
侯涛笑了笑，掏出电话给李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老大，你在哪呢？”
“哦，我在餐厅呢。我准备吃完饭，然后去看个电影。”
“我靠。我刚来，你就要跑路了？”
“你也知道，我忙嘛。”
侯涛撇撇嘴，说：“那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吃饭去。”
挂了电话，黄成功问侯涛：“怎么了？”
侯涛摊摊手，耸耸肩膀说：“没办法了，老大不在。”
黄成功说：“这不是挺巧吗？咱俩一块儿吃饭，多热闹啊！”
“不了不了。”侯涛说：“我可没兴趣做灯泡。我走了，拜拜。”
柳婷婷说：“我请客。”
“不用了不用了。”侯涛摆摆手：“今天是黄董请客，你们好好吃。我还得赶飞机呢，就不打扰了。”
“侯涛，你别急着走。”柳婷婷喊了一声。
侯涛扭过头，说：“我真的还有事。”
“我不会耽误你很久。”柳婷婷走到门边，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晚上有事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侯涛接过来，笑嘻嘻地塞进兜里，“好嘞，谢谢啊嫂子。”说完就跑了。
等柳婷婷再回头的时候，黄成功早已离座，正向她招手示意：“来来来，坐。”
“好啊。”柳婷婷走过来坐下，笑着问：“黄董，您平时都吃什么菜？”
黄成功说：“其实我是个肉食动物，但是因为工作原因，只能吃素，偶尔才吃肉。”
柳婷婷问：“您喜欢喝酒吗？”
黄成功说：“我酒精过敏，不能碰。”
“那您还要喝酒？”柳婷婷惊讶地问。
黄成功说：“我只是喜欢喝酒，并不代表不能碰酒。”
“哦……”柳婷婷抿了抿嘴唇，说：“那就好。我担心您喝醉了会伤到自己。”
黄成功笑道：“怎么会呢？你看我像是容易喝醉的人吗？”
柳婷婷摇了摇头：“不太像。”
黄成功笑了，说：“你这个‘不太像’，说明你对我有偏见。”
柳婷婷愣了一下，脸红了。
黄成功看着她的侧颜，笑眯眯地说：“你长得挺漂亮。我觉得你适合穿旗袍。”
“啊？”柳婷婷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说：“我……我穿不了旗袍。”
黄成功挑眉问道：“为什么？”
“我的腿不够细。”柳婷婷低下头，轻声答道。
黄成功盯着她的脸，笑了。柳婷婷的脸更加红润，像苹果一般娇艳欲滴。
“如果你的腿细的话。”黄成功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右腿，说：“你这条腿就可以穿旗袍了。”
柳婷婷惊慌失措地缩回脚，脸色羞窘：“对不起……对不起。我……”她站起身，匆忙逃跑。
黄成功望着她的背影，微笑起来。
这时侯涛端了两杯啤酒走过来，递给黄成功一杯，说：“你又欺负我妹妹了？”
黄成功说：“你怎么知道？”
侯涛叹了口气，说：“我妹妹虽然脾气暴躁一点儿，但心眼不坏。她刚刚跟你道歉，肯定是被你吓到了。”
黄成功笑了，说：“她不算什么，最麻烦的是她那个爹妈。”
侯涛说：“他们有什么麻烦？”
黄成功说：“他们是想把你妹妹嫁给我，我现在连结婚证都没有。”
“啊？”侯涛皱起眉头，说：“他们疯啦？”
“是我疯了吧。”黄成功叹了口气。
侯涛安慰他说：“没关系，反正现在咱俩都还单着。先试试看吧。万一要是相处得好了，结婚也不是不行。”
黄成功笑了，拍了一下侯涛的脑袋：“臭小子，你倒是挺积极的。”
侯涛嘿嘿直乐，说：“我就希望咱俩能成，以后有人帮衬，你也不至于孤独寂寞冷。”
黄成功听了这句话，突然沉默了。侯涛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便也没敢吱声，两个人静静地喝酒。
“侯涛。”半晌之后，黄成功突然叫了一声，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嗯？”侯涛问：“什么事？”
黄成功说：“我有女朋友了。”
“啊？”侯涛睁大眼睛，吃惊地问：“是哪家千金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也是前几天才决定交往的。”黄成功说：“你要替我保密。”
“为什么？”侯涛纳闷地看着他。
黄成功说：“我怕别人误会。”
“哈？误会什么？”
“你想，”黄成功指着自己，说：“我是做什么的？商场精英，白领。而你，只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所以，你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吗？”
“我……”侯涛语塞片刻，说：“我觉得，我和你差距很大，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当朋友。”
“朋友？”黄成功摇了摇头，说：“恐怕不行。”
“为什么？”侯涛急道，“难道是因为我穷吗？”
“不是，”黄成功说：“你是个很有潜质的孩子。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成长成一位非常优秀的男人。但是……”黄成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并不是同类。”
侯涛愣住了。
“我不喜欢你这种人。”黄成功认真地看着他。
“为什么？”侯涛不解地问。
黄成功说：“我不喜欢你们这些靠父母或者祖辈的庇护，活在光环之下的富二代。”
“我们哪里有靠父母和祖辈？”侯涛反驳道。
“那么你爸爸和你妈妈为什么会在我们毕业典礼上闹呢？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那么恨我妈吗？就是因为我妈抢了他的妻子！”黄成功说完之后，仰头灌了一杯啤酒。
侯涛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黄成功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无法理解，便说：“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你只需要记住，不管未来你有多少钱，不论你将来娶了多少个老婆，你的财产都不属于你，因为它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侯涛沉默了许久，缓缓地说：“谢谢你，兄弟。”
“我说过了，不用谢。”黄成功举起酒杯。
侯涛说：“我明白。”
黄成功又说：“你爸爸和你妈妈的事我从来都不参与，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应该感激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敢跟你说实话的人。”
“你放心。”侯涛举起酒杯，郑重其事地对黄成功说：“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待！”
黄成功点点头，说：“我等着你。”
两人碰杯，然后饮尽。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黄成功打了一个寒颤。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想起自己穿的还是夏季运动装，不由暗骂一声：操！
柳婷婷走过来说：“黄成功，你还没走呢？”
黄成功转头看见她，说：“我不走。你去忙吧。”
柳婷婷说：“你还在等我哥呢。”
黄成功苦笑一声：“不等了。你快走吧，免得一会儿再找你。”
“哎……”柳婷婷说：“你别怪他，他也不容易。”
黄成功说：“我明白。我先回去睡觉了。”
柳婷婷叹口气，说：“你们俩，唉，真是的。”
黄成功没说什么，摆摆手，朝宿舍楼走去。
路灯下，黄成功看见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他抬脚走近，却见驾驶座上坐着的竟然是陈浩南。
“哟！”陈浩南向他伸出手来，“这么巧，黄总，这么晚了还出来兜风呐？”
“我可没你那闲工夫。”黄成功把手搭上去，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送我妹子回家，”陈浩南说：“她不放心你，非要拉我送你。”
黄成功冷笑，“呵呵，是吗？”
陈浩南拍拍车窗，喊道：“婷婷，你快点出来，别磨蹭了。”
柳婷婷探出头来，说：“哥，咱们还是走吧。”
陈浩南说：“黄总喝醉了，你赶紧带他回去休息吧。我就不耽搁你了啊。”
“嗯。”柳婷婷说：“那哥，我们先走了。”
黄成功站在路边，看着两人离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意。
柳婷婷把黄成功扶进屋，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黄成功接过水杯，低头抿了一口，说：“你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
“我今天刚搬到这边来。”柳婷婷说：“他是我邻居，所以就遇到了。”
黄成功点了根烟。柳婷婷皱眉，“别抽了，呛死了。”
“你不是最怕这东西吗？”黄成功问。
“现在习惯了，”柳婷婷拿起火柴帮他点燃香烟，说，“而且，我想尝试一下。”
黄成功吐出一个烟圈儿，说：“你不是最讨厌吸烟的人吗？”
“现在我喜欢了，”柳婷婷淡淡地说：“至少我现在不讨厌了。”
黄成功盯着她看，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以前是怎么追求你的？”
“你追求我？”柳婷婷诧异道，“我怎么没印象了。”
“没关系，”黄成功说：“你忘了也行，我不急。”
柳婷婷说：“其实，我也没什么记忆。”
黄成功笑笑，说：“你现在不讨厌烟味了？”
“现在不太讨厌。”柳婷婷说，“你以前不喜欢烟味。”
黄成功笑笑，不语。
柳婷婷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出去买醉了？”
“我没醉。”黄成功摇摇头，说：“我只是想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柳婷婷说，“你是因为……”
黄成功摆了摆手，说：“不提这些了。对了，今天是我生日，你准备了礼物吗？”
“哦。我知道。”柳婷婷说，“但是我没准备礼物。”
“为什么？”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你是我女朋友，难道连礼物都不准备吗？”
“我又不是你妈。”柳婷婷说，“凭啥每次都让我准备？”
黄成功无奈地耸肩：“我没有妈。”
柳婷婷说：“好吧。那你准备要什么？”
黄成功看了她一眼，忽然扑哧一乐。
柳婷婷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黄成功说：“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需要。”
柳婷婷愣了一下，说：“不行，不行。”
“为什么？”
“你过生日，我必须准备礼物！”柳婷婷坚定地说，“这是传统！”
“可我什么都不缺。”
“那你缺什么？”
“我缺……”黄成功深思熟虑，说：“缺一个像你这样温柔贤惠的女朋友。”
“呸！”柳婷婷说，“油腔滑调！”
“你听说过我的光辉事迹吗？”黄成功说，“我曾经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是我失败了。”
“为什么？”
“我犯错误了，”黄成功说，“犯了致命的错误。”
柳婷婷沉默片刻，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因为它虚假又廉价，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黄成功说，“可我真的觉得‘爱情’很美好，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哪怕是我自己的生命。”
“不许你这么说。”柳婷婷皱起眉头，“你不应该用生命做代价。”
“如果你是指‘爱情’，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完全失败，我的爱情还是存在了的，只不过……”
柳婷婷抬手打断他：“不用再说了。”
黄成功叹了口气，“好，我们换一个话题。你呢？你又是什么感受？”
“我？”柳婷婷笑了笑，说：“我当然希望我的爱情存在。”
“所以你想找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共度余生吗？”
“你觉得呢？”柳婷婷反问。
黄成功没说话，低下头抽烟。
柳婷婷看着窗外，缓缓说：“我不是没想过。我跟你说过吧，我的梦想是嫁给一个特种侦察师，然后当上师长夫人。这个愿望我已经达成了。可惜啊，我的丈夫却不是特种侦察师的人。”
黄成功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他是中校。”
“我知道，”柳婷婷说，“所以我选择退役，不参加任务，专心研究化妆品。”
黄成功说：“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柳婷婷说，“但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你做的很棒。”黄成功赞扬她。
“谢谢。”柳婷婷轻声道。
黄成功说：“你现在想找一个比你丈夫更优秀的男人？”
柳婷婷微微一怔，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找一个比我丈夫更优秀的男人，那么这个男人才会更珍视我，更疼我。而且我丈夫虽然是个优秀的侦查员，但他身边不是没有别的女人，这样的婚姻未免有些乏味了。如果我找一个和我丈夫差不多优秀的男人结婚，这样两人之间或许会少一些麻烦。”
黄成功说：“你想得真周到。”
柳婷婷说：“你呢？你是怎么考虑的？”
黄成功苦笑一下：“我？我不知道……我还不够优秀吗？我是中尉，是一线侦察员。我是中校的助理，还是中校的司机。如果这样的我不算优秀，那么世界上恐怕就没有优秀的男人了。”
柳婷婷笑着说：“你太谦虚了，中尉先生。”
黄成功看着她，说：“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是个好姑娘。”黄成功由衷地说，“我不敢保证你一辈子都是个好姑娘。”
柳婷婷静静地注视着黄成功，半晌才说：“你说得对。但我喜欢你。”
“你是认真的吗？”
“嗯。”柳婷婷坦率地承认，“我喜欢你。”
黄成功笑了，他把烟掐灭了，说：“谢谢你，婷婷，其实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柳婷婷说，“刚才我进门时你偷偷地盯着我看。”
“是啊，我觉得你挺漂亮的，就多看几眼。”黄成功坦然地说，“不过，我们俩还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黄成功犹豫了一下，说：“婷婷，我们不合适，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明白？”
“是的。”
“你明白什么？”
“你是个好人。”柳婷婷平静地看着他，“你是个好人。”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不清楚，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柳婷婷摇摇头，“我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你，因为我根本不懂爱情。但我觉得你值得我去爱。你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你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你说错了，婷婷。”黄成功诚恳地纠正她，“我是个粗鲁的汉子。”
“你不是！”柳婷婷说，“我知道你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救过我。”
“你确定你不是被我英勇的形象迷惑了？”
“我确定。”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伤害到你，毕竟我是个坏女人。”
“你哪里坏了？”
柳婷婷沉默片刻，说：“我没有你善良。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但是你是个好人，不代表我们合适。你不能娶一个曾经杀过人的坏女人。我不能害死别人。”
“我们不提这个了。”黄成功转移了话题，说，“婷婷，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听过一点。”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环境下出生的吗？”
“你告诉过我，但是我没细问过，你也不愿意说。”
“我父亲是个侦探，我母亲是个舞蹈家。”
“哦。”柳婷婷点点头，“所以你是侦探的儿子，却是个警察？”
“是的。”
“怪不得。”柳婷婷笑了笑，“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传言。”
“你说说看。”
“比如你父亲是个非常厉害的侦探，破过很多惊天动地的案件，你母亲是名着演员，跳舞很好看。”
“你说得都对。”黄成功叹息了一口气，说，“可是，我爸妈是怎么死的，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他们死了，再也没有回来。”
“你……”柳婷婷张口欲言，却又咽了回去，“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你真的忘记了吗？”
“是啊，我真的忘记了。”黄成功低下头，喃喃地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柳婷婷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她抬手挡住眼睛，慢慢地放下手，看向远处。
她轻声说：“黄成功，你还是忘了吧。你这些年活得累。”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婷婷……”
柳婷婷打断黄成功：“黄成功，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假。不要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了。等你休完长假之后再考虑这些。”
黄成功沉默了片刻，说：“婷婷，你不理解。我……”
“黄成功，我不想和一个精神分裂者谈恋爱，而且你并不精神。”柳婷婷淡漠地说，“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
“你……你这是在骂我吗？”
“你不会觉得难堪吗？”
“你自己想想，你自己的行为有多可耻，你又给了别人多少伤害？”
“婷婷，我不想吵架。”黄成功皱眉说，“我只是想跟你谈一场简单快乐的恋爱。”
“黄成功。”柳婷婷直呼他的全名，“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你只是一个穷光蛋，一个流浪儿。你除了你这条命之外一无所有，你拿什么去追求幸福？”
黄成功咬紧牙关，脸色铁青，握紧拳头，双肩剧烈抖动，仿佛随时会爆炸。
柳婷婷继续冷静地叙述：“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你不能用钱砸垮一个人，更不能把钱当作你的武器伤害别人。”
黄成功愤怒地吼叫起来：“你凭什么说我用钱砸垮了别人？你凭什么说我伤害了别人？”
柳婷婷微笑着看着他，说：“因为我相信你不喜欢钱，你也不会为金钱而战斗。”
“我喜欢，我当然喜欢钱。”黄成功说，“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数着钱睡觉。”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傻瓜。”柳婷婷叹息，“你知不知道，你的父母在死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会做错事情，会伤害别人。你明白他们的心情吗？”
黄成功愣住了。
“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你的父母。”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黄成功反问道，“你不会是因为我的家庭背景才拒绝我的。”
“是。”柳婷婷坦荡地承认，“你应该知道，你们家庭和我们家庭差距有多大。你的父亲是名侦探，你的母亲是名着演员。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交集，你懂吗？”
“我不懂！”黄成功激动地喊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柳婷婷缓缓说，“可是我不能嫁给一个穷光蛋。我父母的牺牲，我不能让它变得毫无价值。黄成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那我呢？你不能娶我吗？”
“你不能。”柳婷婷平静地说，“你的生活和我截然不同，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我也喜欢你，你看出来了，不是吗？”
柳婷婷深吸了一口气：“黄成功，你不能这么幼稚。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我很庆幸我没有早一步遇见你。我不会为了一段感情而委曲求全的。我不想毁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黄成功的瞳孔缩成两颗针尖，眼神黯淡下去：“婷婷，我知道了。”
“谢谢你。”柳婷婷说，“谢谢你帮我保守秘密。”
黄成功摇摇头，走到门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柳婷婷，“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不肯让我找女朋友吗？”
“为什么？”
“因为……”黄成功苦笑了一下，“我是个病人。”
“你怎么了？”
黄成功指指胸膛，又指指脑袋：“我失忆了。”
柳婷婷惊讶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她的表情告诉了黄成功答案。
“我……”柳婷婷结结巴巴地问，“那你现在还记得什么吗？”
黄成功耸耸肩膀：“什么都不记得。我现在唯一知道的东西，就是你。我很清楚，我是一个非常花心的人。我对你的喜欢仅限于你漂亮、温柔、善良。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柳婷婷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黄成功继续说：“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遭受伤害。婷婷，你是个好姑娘，千万别让自己被拖累进来。”
柳婷婷低下头，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黄成功，郑重其事地说：“我愿意。”
黄成功怔忡半晌，轻声说：“婷婷，你……你确定？”
“嗯。”
“可是……”黄成功的眼角湿润了，“你以后的路会很艰难，甚至可能会被我连累。”
柳婷婷坚定地说：“没关系。我不怕，因为我喜欢你。”
黄成功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也喜欢你。婷婷，你愿意陪我度过一生吗？”
柳婷婷扑哧一笑：“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
黄成功看着她，眼泪慢慢流下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真的……”他哽咽起来，“我真的喜欢你。”
柳婷婷走过去抱住他，用手帕擦着他的脸：“别哭了。傻孩子。我知道你的感情，我不是不爱你，是因为我不能爱你。你不会知道我父母是什么人。我们家族是世界级富豪。”
黄成功震惊地瞪大双眼，他不敢相信，柳婷婷的家庭竟然这么显赫。
柳婷婷说：“我父母都有严重的抑郁症，尤其是我父亲，已经快四十了，却依旧精神恍惚，随时都有可能患上精神分裂症。这样的家庭注定不适合我们结婚，我必须做些事情改变。”
“你……”黄成功愣住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柳婷婷微笑着说，“我希望自己努力工作，获得更高的荣耀。这样即使我的父母不支持我们，我也有足够的底气拒绝他们。”
“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你太辛苦了，我……”
“我不辛苦。我觉得这很充实，我喜欢工作，特别是从事这种需要耐心和专业素养的工作。我很满足这份工作。我会尽量避免让父母察觉我的异常，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放心吧。”
“可是你……”
“我不是一个娇弱的女人，我很乐观的。我会照顾好自己。”柳婷婷握紧了他的手，“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黄先生。”
黄成功激动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婷婷安慰他：“你不要担心，你忘了吗？我也是医生。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但是应付一般疾病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你要对我有信心啊！”
黄成功的眼泪流了出来。
“好啦，不许哭鼻子哦。”柳婷婷捏捏他的鼻子，“黄先生，你还记得今天的事吗？”
黄成功眨眨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当然记得，你叫我别冲动。”
“那好，既然我们约定了，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吧。”
“我们俩的事情，我当然义无反顾。”
“你先听我说嘛。”
“你说。”
“你能不能跟我假扮一次恋人，给我的朋友们一个警醒。”
“这个倒没有问题，”黄成功皱眉，“但是我们要演得像才行。”
“这个我早就考虑好了，我准备了几套不同风格的衣服，你穿哪个比较帅？”
“我？”
“嗯，我们的衣帽间有一整排的男装，你随便挑。”
黄成功想了想：“我还是穿我的衬衫吧。”
“不行，太土了，”柳婷婷摇头，“你必须换一套休闲的西装。”
“我又没有参加什么宴会，没有必要这么打扮。”
“你就算不打扮，也得穿得体面点儿，毕竟咱们是谈恋爱呢！”
“我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女伴，我为什么要打扮？”黄成功撇嘴，“我就穿这身衣服了。”
“黄成功，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现在很烦恼，不想理你们。”黄成功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柳婷婷。
“你……”柳婷婷急得跺脚，“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我是认真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柳婷婷怒视他，“你就不怕我告诉伯父伯母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你告诉他们就是了。”黄成功毫不畏惧，“反正你又不爱我。”
“我爱你！”
“那你刚才说不会后悔？”黄成功冷静地看着她，“你这是骗我。”
“我没骗你！我……我确实是因为我爸妈的关系才不肯跟你交往的！”柳婷婷气呼呼地吼道，“你这个人真的很难搞懂！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承认爱你呢！”
“我没逼着你，是你一直在逼我。”
“我哪有！”柳婷婷气得浑身颤抖，“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黄成功平静地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你和你的父母保证，绝不会再插手我的生活，更不会让他们干涉我的选择。”
“你……我都说了是为了你好！”
“你这种行为根本就不算是为了我好！你只是想利用我罢了！”黄成功愤愤不平。
柳婷婷被他气得脸色煞白。
“黄成功！你不知好歹！你这个混蛋！你……”她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怎么了？”黄成功吓坏了。
“胸闷。”柳婷婷喘息着说，“胸闷。”
“快躺下。”黄成功扶着她躺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你……你走开。”柳婷婷推开他，“我现在不要见到你。”
“你怎么了？”
“我胸闷，我难受……我要吐了！”
“你别闹了，快躺下。”
“呕~”柳婷婷忽然坐起来，张嘴朝床边的垃圾桶狂喷起来。
黄成功赶紧跳下床，躲进了洗漱间里。柳婷婷吐完之后，趴在床上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
“婷婷……婷婷……”黄成功焦急地喊她。
柳婷婷虚弱地笑了笑，抬眼看向他：“你……你出来一下。”
“你怎么了？”黄成功半信半疑。
“你……你出来。”柳婷婷的语调变得温柔而暧昧起来，“我要亲你。”
“亲你？”黄成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嗯，”柳婷婷微笑着点点头，“你出来。”
“你是要我……”
“对啊。”
黄成功犹豫片刻，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从洗漱间里走了出来。
柳婷婷把手伸向了自己的睡裙拉链，拉了两下，却始终没有把拉链拉下来。
“你干嘛呢？拉链拉不下来吗？”
柳婷婷摇摇头：“拉不下来，我的手使不上劲。”
黄成功迟疑地靠近床沿，柳婷婷立即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并且迅速地解开了他的睡袍。
黄成功呆滞了几秒钟，随即慌忙松开手，退后两步，低下头不敢看她：“你……你这是干嘛……”
“给我。”柳婷婷伸出手，“拿来。”
“这不合适……”
“快点。”
黄成功咬咬牙，把手递了过去。
柳婷婷轻抚着他的掌纹，满意地勾起嘴角：“这么多天不见，你又瘦了许多呢。”
“你最近是不是没吃饭？”黄成功问。
“是啊。我都要饿死了，”柳婷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爸妈那边怎么说？”
“他们不让我找你。”
黄成功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柳婷婷露出一丝疲惫的表情，“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也不清楚。”黄成功皱眉道，“但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别再提分手的事，否则他们一定会怀疑我们是因为感情破裂才分开的。”
“那我们怎么办？”
“我……”黄成功想了想，“我暂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婷婷失望地垂下肩膀。
“婷婷，”黄成功说，“其实这些天以来我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如果没有那次醉酒的意外，我早就想跟你在一起了。”
柳婷婷愣住了。
“但是你父母阻止了我们。”黄成功叹了口气，“你父母是我的恩师，我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婷婷，你不要怪我。”
柳婷婷泪光盈盈地看着他：“你不肯原谅我吗？”
“不是。”黄成功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胡说八道！”柳婷婷激动地反驳道，“我们是相互喜欢的。”
“我是说我自己，我不是说你。”黄成功说。
“成功……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放心，”柳婷婷安慰他，“你现在还太年轻了，等到三十岁以后你再谈恋爱，那时候你就稳重了，那时候你再考虑结婚的事，不晚。”
“我怕……我现在还不够稳重。我不像你家世优越，又事业有成，我什么都不懂，除了读书就是打游戏……我甚至连一份稳当的工作都没有……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黄成功的声音越来越低。
柳婷婷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都是平凡人，你有自尊、有抱负、有梦想，有理想，有追求，我欣赏的就是你身上这种朝气蓬勃的活力啊！我们是平行线，不应该被牵扯在一起的。”
“婷婷……我真的……”
“别再说了，成功！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幸福。”
黄成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今天……今天不聊这个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黄成功点点头，送柳婷婷走到门边：“路上注意安全。”
柳婷婷冲他嫣然一笑，推开门走出去，黄成功关上房门，长舒了一口气。
刚坐下没多久，隔壁房间传来了敲门声。黄成功起身走过去，拉开门一看，侯涛站在门外：“黄成功，我们聊聊。”
黄成功犹豫了片刻：“进来吧。”
侯涛走进屋子，四处扫视了一圈。
“喝水吗？”黄成功问。
侯涛摇摇头：“谢谢。我们直接谈谈吧。”
黄成功搬了条椅子，坐在桌旁看向对方。
侯涛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在桌上。
黄成功拿起照片一张张翻开，每张照片都是同一幅画面：他和柳婷婷在图书馆亲昵地拥抱在一起，柳婷婷趴伏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的肩膀。
“你想听听我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吗？”侯涛问。
“嗯。”
“那天我和婷婷在图书馆碰见，然后婷婷请我吃饭。”
“我们约好在这附近的咖啡店见面。”黄成功补充。
“是。”侯涛继续说，“然而我到了之后，却只看到婷婷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我问了服务生，才知道婷婷已经离开了。她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我猜她肯定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于是我给她打电话，但是她拒绝接听，后来我把电话打到了她父亲那里，她爸爸告诉我，婷婷已经和我断交了。”
黄成功抬起头看着侯涛。
“你不信？”侯涛淡淡地笑了笑，“如果不信，可以查。”
黄成功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侯涛盯着他的眼睛，“在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我立刻联系了她。她当时很慌乱，但她没有否认，她承认自己做错了，并表示自己会尽快找到你，向你道歉。”
黄成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侯涛也看着他。
两个男孩对视了许久，最后，黄成功缓慢地开了口：“你知道吗？婷婷是个很坚持的女孩。如果她认为自己错了，就会勇敢地去承认，即使付出代价也无怨无悔。我不相信她会突然变卦，所以她一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这些照片，其实都是她的朋友拍摄的。”侯涛说。
黄成功愣了一下。
侯涛从包里掏出另一沓照片，递到他跟前，指着一张说：“这是我们的合影，这张是我们单独的合照，这张是我们俩一块儿参加宴会的合照，还有这些……是她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我帮忙选礼物时，拍下来的。”
黄成功翻开照片，照片背景显然是一场派对。他们站在喷泉池边，周围是衣香鬓影的名媛淑女，他穿着西装，微笑着和柳婷婷站在一起，侧脸看上去非常温柔。柳婷婷穿着白色露肩长裙，披散着头发，看上去更漂亮。侯涛穿着浅蓝色衬衫，戴着黑框眼镜，像个乖巧的助理。
他们手挽着手站在喷泉池边，阳光从花园窗户里射进来，将他们的倒影投射在水中。
他们的笑容灿烂而又美丽，仿佛能感染世界上任何一份美好与纯净。
黄成功放下照片，轻轻叹了口气。
侯涛笑了：“看来你也记得这几张照片。”
“你调查过我？”
“是啊。”侯涛坦诚地答道，“我不想让她伤害到自己。我想替她分担。”
“她为什么会伤害到自己呢？”
“因为你。”
“我？”
“因为她喜欢你，爱上你。”
“我知道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侯涛顿了顿，苦涩地笑道，“我知道她现在应该很恨我。但是我仍然想保护她。”
黄成功低垂眼帘：“这是她的私事，我不便插嘴。”
“我知道。”侯涛抬起头，“她曾经对我说，她不希望别人再为她的事烦恼。我明白。”
黄成功沉吟着。
侯涛又掏出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和柳婷婷一起逛街的，一张是他送她回家的。
黄成功看着这些照片，陷入了沉默。
侯涛收起照片，站起来说：“不早了，我先回去。”
黄成功看着他离开，心情复杂至极。他原以为柳婷婷只是单恋，没想到，居然会是真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柳婷婷的号码，柳婷婷却没有接。
黄成功又打了两遍，柳婷婷依然没接。
“喂？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柳婷婷抱怨道，“刚刚在洗澡呢。”
“哦……”黄成功迟疑着说，“刚刚我在医院，碰到侯涛了。”
“他来找你？”
“嗯。”
“你们聊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黄成功斟酌着说，“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黄成功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他把你们两个的事告诉给我了。”
“他真的这么说？”柳婷婷惊讶地问。
“嗯。”
“那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挺正直的吧。”黄成功说。
“正直……”柳婷婷喃喃道，“他还说了什么？”
黄成功犹豫了一下：“他说，你一个人带大孩子不容易，希望你幸福。”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柳婷婷停顿了半晌，才继续说，“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一个人带孩子，肯定吃了很多苦。”
柳婷婷又沉默了许久，轻声说：“我知道了。”
黄成功松了口气。
虽然侯涛什么都没说，但从那些照片上可以看出，柳婷婷确实过得不快乐。他想帮帮柳婷婷，可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柳婷婷挂断了电话。
黄成功坐在办公桌后，盯着桌子上的文档怔怔出神。
侯涛说的那些话，如果传扬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柳婷婷一定很难堪。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或许是因为从小缺乏父亲陪伴的缘故，他天性就比较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孤僻，除了工作之外，他不善言辞，更不懂得讨好别人。
在工作上，他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工作态度严谨，效率高，对待工作兢兢业业，绝不懈怠。这是他唯一令其它人赞赏的一点。当初，他在一家报纸上写了篇评论《工作》，获得了广泛好评。他是个非常有潜力的记者，他在报纸上的每句话都被无数读者深刻记住。他的笔名叫做《天涯陌路》。
然而，即使是在工作上，他也从未遇见过什么特殊的人，他没有朋友，也没有红颜知己。
这种人格缺失的状况，在他毕业后变得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当他参加采访时，往往会忘词儿。他的工作也变得更加艰巨起来。
最近几年，他逐渐适应了一些新的工作节奏，但是，他仍旧感觉自己像是一艘飘荡在大海上的孤舟，随波逐流，没有归宿。
这一周的星期六，是他在报社的休息日。
他走进厨房，煮了杯咖啡端上楼。
柳婷婷的房间门紧闭，显然她还在睡觉。
侯涛走到她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熟睡的脸庞。
他想，这样也好，让她安心睡个好觉。
侯涛转身准备离开，忽然瞥见窗户旁的盆栽，盆栽前摆着几枝鲜艳欲滴的百合花。
侯涛微微皱眉，走上前将几枝花摘掉放进垃圾桶。柳婷婷睡眠浅，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侯涛笑着说：“醒啦？我给你煮了杯咖啡，趁热喝吧。”
“谢谢，你怎么不再等一会儿？”柳婷婷揉揉眼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侯涛说，“我去洗漱一下。”
“嗯。”
侯涛洗漱完毕，换上运动服，下楼跑步去了。
侯涛走后，柳婷婷坐在床头发呆。
黄成功的短信来了。
【婷婷，今晚有空吗？】
柳婷婷看着屏幕，心底隐约浮现出一丝期盼和欣喜。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没敢联络他。因为她怕听到他拒绝的答案。可是现在看来，侯涛似乎已经想清楚了。
柳婷婷握着手机，心跳得飞快。
他会不会来找我？
如果他来找我，我应该怎么回复？
我该怎么表达我的感受？
侯涛是个好人。他帮助过我。如果我跟他在一起，那我们就是朋友，就是兄妹。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恋爱，他一定不愿意让我承担太多。所以我应该保持距离。
可是……
柳婷婷咬了咬嘴唇。
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体贴的男人，她怎么舍得错过？
她不想再等了。她想试一次，万一成功了呢？
想到这里，柳婷婷拿出手机给侯涛拨打了过去。
“喂？”
“喂！”柳婷婷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
“我在。”侯涛说，“你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要来找我？”
侯涛愣住了。
他没想到，柳婷婷会这么问。
柳婷婷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的条件很好，我……配不上你。可是……我想试一试……”
侯涛的嗓音沙哑了。他说：“婷婷，你误会了。我没想过要跟你谈什么恋爱，更没想过结婚。”
“啊……”柳婷婷的情绪突然崩溃，她捂住嘴巴哭泣起来，“呜呜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希望辜负了别人的期待……”侯涛叹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做朋友吧。我把你当妹妹看待，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之后，柳婷婷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躺倒在床上，泪水浸湿枕巾。
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她原本以为她永远都没办法拥有幸福，却不曾料到，幸福竟然来得这样突然。
她抱住膝盖，埋首痛哭。
柳婷婷是个坚毅的姑娘。
哭够了之后，她擦干眼角的泪水，整装待发，准备去医院照顾妈妈。
这天，她又被调派到了一个新单位。
她刚刚踏入新的岗位，就遭遇了一系列难堪的事情，比如说，被某个科长叫到办室训斥，又比如说，因为一份报告迟到半个月，被扣掉了两个月全勤。虽然这些事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同事眼中，这些行为无疑是不务实的。
“婷婷，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每天迟到早退，一点规矩都不懂。”
“是啊婷婷，咱们科长脾气挺好的，平时不容易发火的。你要是惹急了她，她肯定要骂死你。”
“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要是真毁容了就太可惜了。”
柳婷婷没有理睬周围的议论声。她默默地收拾东西，走出办室，迎面撞上正往这边走的侯涛。
侯涛停下脚步，温柔地冲她微笑：“怎么又迟到了？”
“嗯，我去趟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我妈妈生病了。”
“哦，那我陪你去吧。”
“你还要忙呢。”柳婷婷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其实不用的。”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吃饭嘛。”
“那好吧。”
侯涛带着柳婷婷去了医院。
侯母的情况还好，没有什么危险，就是需要多休息。柳婷婷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啊侯涛。”
“不用这么客气。”
侯涛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淅沥沥落下的雨，忽然问：“最近，还好吗？”
柳婷婷怔了一下，点点头：“还好。”
“那就好。”侯涛露出释怀般的笑容。
“你……”
“婷婷，你不必觉得愧疚。我说过，我们做普通朋友，或者做亲戚。其实，如果你想跟我交往，我不会阻拦的。我会祝福你。”侯涛顿了一下，补充道，“毕竟你值得更好的。”
“不是……我……”柳婷婷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想过跟你交往。”
侯涛笑了：“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们只是做普通朋友。你不用有压力，我不会逼迫你的。”
侯涛的话让柳婷婷感到很惭愧，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偷腥的猫儿。她低着头，咬着唇，不敢和侯涛直视。
“其实……”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在想，你喜欢上了我。”侯涛坦率地承认，“但是，你可以放弃我。因为我根本不属于你。”
“不，我……”柳婷婷抬起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只是……”
“婷婷，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不愿意伤害你，但是我们做普通朋友，或者做亲戚，是最好的选择。你放心，我绝不会影响你。”
柳婷婷听完这番话，不禁愣了一愣。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这些话从侯涛口中说出来，却莫名地让她安心。
柳婷婷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侯涛，对不起。”
侯涛淡淡地说：“不要这么说。”
柳婷婷摇摇头，郑重地看着侯涛，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
“婷婷，不要这样……”侯涛皱眉，“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侯涛，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喜欢上你！请你相信我。”
侯涛苦涩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悲凉的笑容：“好。”
离开医院的时候，柳婷婷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仿佛压抑在胸腔内那颗沉甸甸的石头随风飘散而去。这次见面，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她没想到，原来侯涛的世界远比表象复杂。他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非常孤独寂寞。她甚至猜测，侯涛是否曾经尝试过爱别人，却没有成功？否则，他怎么会有那种令人心痛的忧郁的眼神？
柳婷婷的心脏隐隐作疼，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突然有些明白，当初父亲的失望与痛楚究竟是因何而起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
她不该对他抱有幻想。
她不该让他等待。
他那样美好，那样善良，那样纯洁。他应该得到更好的。
她突然间觉得很累，疲惫到无法动弹。她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缓慢地吐纳呼吸。耳朵旁传来嗡鸣声。她睁开眼，透过车窗，看到前方路边有两盏闪烁的霓虹灯。红绿色的光芒将整条街都照亮了。
柳婷婷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看到侯涛站在路旁。
天色渐晚，侯涛穿着黑色夹克，手里拿着伞，正在等车。他的头发被夜风吹乱，额前几缕碎发贴住了他的鼻梁，衬得五官越发立体俊朗。柳婷婷忍不住朝他走过去。
“喂！侯涛！”
她跑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柳婷婷瞪大了眼睛。
侯涛转过脸来，笑了笑：“我送你回家啊。你今天晚上加班吗？”
“呃……嗯。”
“那我们回去吧。”
“哦。”柳婷婷答应着，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怎么啦？”侯涛疑惑地问。
“没怎么，走吧。”
“哦，好。”
侯涛的手臂僵硬了片刻，便恢复了活力，顺势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柳婷婷低垂眼睑，抿嘴微笑。
回到柳家之后，柳婷婷把包扔进沙发，便扑倒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侯涛坐在她旁边，把玩着她乌黑柔软的长发。
柳婷婷侧过头，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侯涛温声问。
“你真漂亮。”柳婷婷脱口而出。
侯涛怔了怔，笑了起来。
柳婷婷又补充道：“你比电视上还帅。”
侯涛的手指抚摸过她的鬓发，说：“我比电视上帅多少倍呢？”
“百分之九十九！”
“真的？”
“当然啦！”
“我觉得百分之二十也差不多。”侯涛煞有介事地说，“毕竟，我这么优秀。”
“哈哈哈哈。”柳婷婷乐不可支地笑了，然后抬眸盯着他，认真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特别特别好看了。”
“哦？为什么？”
柳婷婷的双眼弯成月牙形状，眼中盛满了星辰般灿烂的光彩。
“因为我每次跟你在一起，心跳就会加快。”
“真巧。”侯涛莞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也会加速。”
“真的假的？”柳婷婷眨巴着眼睛。
“真的，比珍珠还真。”侯涛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纤腰，将她拉近自己。柳婷婷猝不及防，跌入他怀里。
“哎哟……”柳婷婷揉着腰，嗔怪道，“干嘛呢？”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和电视上有什么差距。”
“电视上哪有你帅呀！你最帅了！”柳婷婷仰头，用湿润的唇印上他的。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想让你多睡会儿，昨晚熬夜太辛苦了。”侯涛摸摸她的头发，“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柳婷婷点点头，轻声问：“你刚才说‘你每次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侯涛沉默了。
“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柳婷婷紧张地揪着衣襟，屏住呼吸。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谁？”柳婷婷急切地追问。
“她死了。”
“什么？”
“她在我面前离开的。”
柳婷婷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我刚参加完高考，考上了大专院校。”侯涛继续道，“那段时间，她经常给我打电话。我以为她是关心我，却不料她是想找借口见我一面。”
柳婷婷静静地等待他往下说。
侯涛停顿了许久，继续说：“我很喜欢她，她长得很漂亮，但是我知道我们不合适，因为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我拒绝了她。”
柳婷婷叹了口气，搂住他的脖子：“没事的。你喜欢谁都可以。”
侯涛抱着她，亲昵地蹭了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你误会，害怕我们之间会产生裂痕。我想尽量弥补我们之间的缺陷，但又不敢告诉你。”
“没关系。”柳婷婷说，“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就行啊。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我相信你。我也爱你。”
侯涛亲亲她的额角。
“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但是你不能保证，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啊。我希望我们两个之间是坦诚的，没有秘密，不存在隔阂。”
“你说得对。”侯涛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我答应你。”
柳婷婷抬起头来，看着侯涛俊美的脸庞，忽然伸出舌尖舔舔他的鼻梁。侯涛被逗笑了，捏住她的下巴，含住了她的嘴唇。
柳婷婷红着脸摇了摇头。
侯涛勾起一抹坏笑，“既然没课，那我们去约会吧？”
“约会？”柳婷婷睁开眼睛，“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不，是你想做些什么，我们就做些什么。”
柳婷婷的眼神变得幽暗，“我想做点……你懂得……”
侯涛低头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吮了一口，“你怎么总是那么色。”
“讨厌，明明就是你想色好不好？”柳婷婷笑着捶了他一拳，“我不管，我就是要做点什么，我现在就想。”
“好吧。”侯涛把她横抱起来，朝休息室走去，“我们去换衣服。”
“换衣服？换什么衣服？”柳婷婷疑惑地眨眨眼，“我们穿成这样去哪儿？”
“当然是约会啦。”侯涛把柳婷婷放进浴室，“乖乖在里面等我。”
他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拿来了一套白色连衣裙。
“试试。”侯涛催促道。
“哦。”柳婷婷把连衣裙换上。她的身材娇小玲珑，穿上这种纯洁简单的裙子，竟显得清丽脱俗，宛如一朵纯洁的莲花。
“很漂亮。”侯涛赞道，“你真适合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谢谢。”柳婷婷拉拉裙摆，“我再试试别的。”
“好。”
“我还是觉得……”柳婷婷看看自己，“我还是穿裤装比较帅气。”
侯涛失笑：“傻瓜。我又不嫌弃你。”
柳婷婷吐吐舌头，“我知道啦！我先去洗澡。”
柳婷婷去浴室后，侯涛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刷微博，刷着刷着突然看到了一条推送消息。
《惊闻！某位着名编剧辞职原因竟是因为和妻子离婚》，标题是这样的：
【据悉，着名编剧林宇航先生于昨晚宣布和妻子离婚】
下面配图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合影，另一张则是两人的离婚照，两人都笑容满面。
侯涛皱了皱眉，点进评论看了看。
【哈哈哈哈，林宇航太搞笑了！居然离婚了！】
【我记得林宇航是个痴情种啊，他的老婆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
【楼上的，人家现在的初恋情人也是他从小认识的。】
【哇塞，这个林宇航挺惨的哈哈哈哈】
【不会是骗子吧？】
【肯定是骗子！这种人渣，就算他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理他！】
【林宇航的老婆真可怜啊，才三十几岁就被甩了。】
侯涛看到这条评论，不禁哑然失笑。他打字给这个网友回复：【请问你见过离异的男人和没离异的男人长得像吗？】
那网友立刻回复：【没有！】
【没错！我们林宇航虽然离婚了，却依然是个优秀的男人！】
【对！林宇航是个极品男人，离婚也绝对不会找这种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对啊！我支持林宇航的决定！离婚了也要继续奋斗，不能被这种贱货毁掉了事业！】
【我觉得这个女的肯定是个拜金女！】
【楼上的，拜托你们用脑子思考好吗！这个女的跟着林宇航这么久，肯定很深爱他！她根本舍不得他！】
【说的好听！你怎么知道她深爱林宇航？万一只是利益关系呢？】
【林宇航的前女友可以排到火星上，她为什么不选择更有钱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反而找一个穷酸的穷光蛋？】
【这倒也是，说不定这个女的早就知道林宇航有权有势，所以才缠着他不松手呢！】
【我觉得这个说法靠谱一点。】
【楼上+1！】
侯涛冷哼一声，直接把这个帖子顶到了热门评论第一页，并@了那个骂人的网友，附言：【有时间在网上喷人，还不如多用点心去调查一下。】
他把这篇帖子发完之后，便退出了微博，打开电脑浏览今天的娱乐新闻。
首页上最醒目的就是一段视频，标题是：《神秘人曝光：林宇航和初恋女友旧情复燃》。视频拍摄角度很刁钻，似乎偷拍者站在高处。视频的内容是一男一女在咖啡馆的包厢里亲热的场景。视频的背景音很嘈杂，镜头晃动了好半天，画面里的女人终于露出了脸。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五官端庄秀美，肌肤雪白，眼睛大大的，睫毛卷翘，嘴唇饱满鲜红。
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长袖衬衫，胸前挂了一串珍珠。脖颈纤细，锁骨柔媚。整体看起来非常典雅，但偏偏透出些风尘味。
侯涛眯起双眸，盯住屏幕上的女人，眼底掠过一丝冰寒。
他想起了一句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当年的他也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她叫袁晓雨，她也拥有这样的肌肤，那样美丽，那样温婉娴静，但是……
他转念一想，既然他都已经离婚了，何必去计较那个女人的美丑？毕竟，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
他把这份情感埋藏在心底。
柳婷婷洗完澡出来，穿上睡袍，刚走到床边就吓了一跳，“咦，侯涛？你怎么在这里啊？”
侯涛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头也不抬地说：“我来睡觉。”
柳婷婷愣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再抬起头看向侯涛。
“你要跟我一起睡？”
侯涛头也不抬：“嗯。”
柳婷婷咬着唇，表情纠结：“可是，这是我的房间哎。”
“你的房间怎么啦？”侯涛停止了攻击敌方防御塔，扭头看向她，“我记得我们好歹也做了六年夫妻吧？难道你连我一个人睡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的……”柳婷婷摇了摇头。
“那你磨蹭什么？”
柳婷婷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爬上床躺下了。
侯涛脱了鞋子爬上床，挨着她躺下。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膀上，痒痒的，带着股淡淡的酒香。柳婷婷闭上了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他伸出右臂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紧贴在他滚烫的胸口。柳婷婷睁开眼睛，看见侯涛正望着自己，目光清澈坚毅，像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明亮璀璨。
“你睡吧，晚安。”他轻声说。
柳婷婷怔忡片刻，“哦。”
侯涛闭上眼睛，搂着柳婷婷，心满意足地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九点钟。
等他醒来的时候，柳婷婷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侯涛从卧室里出来，发现柳婷婷居然还没走。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柳婷婷低头搅拌杯子里的粥，“今天是周末嘛。”
侯涛笑了笑：“原来是休息日啊。我忘记告诉你了。”
柳婷婷说：“我昨天给家里的保姆放假了。”
侯涛吃惊地挑眉：“你请了保姆？”
“嗯。”柳婷婷喝了一口粥，“平时我妈妈太辛苦了。”
侯涛点头，“你请了几个人？”
“两个。”
“那挺好。”侯涛说，“以后你每周六和周日都可以回家陪陪阿姨。”
“其实我更想留在这里工作。”
“这里？”侯涛皱了皱眉，“我知道这套房子挺贵的，你的薪酬恐怕也只够买个卫浴间而已，你真的确定要辞掉工作吗？”
柳婷婷说：“我在这里工作也才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侯涛惊讶极了，“一个月能挣这么多钱？”
“是啊。”柳婷婷笑了，“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有多火。”
侯涛无奈地叹气，“你啊，还是这么爱吹牛。我知道你勤快，但是也不至于一个月就能赚三四万块钱。”
柳婷婷笑着说：“真的。”
“那我还不相信呢。”侯涛说，“你就别逗我了。”
“反正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可以在这座城堡里找到归属感。”
侯涛失笑：“你该不会是迷恋上这种感觉了吧？我可警告你，千万别耽误工作。”
柳婷婷说：“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耽误工作的。”
“那就好。”侯涛站起身往厨房走，“那我先去洗漱了。”
“你先等一下！”柳婷婷喊住他，“你先帮我倒杯果汁吧。”
侯涛应了一声，转身拿了杯橙汁递给她。
柳婷婷接过，打量着手里这杯果汁。
“这杯饮料是我亲手调制的，你试一试，看喜不喜欢？”
柳婷婷点头：“嗯，味道很棒，谢谢。”
“尝尝吧。”
柳婷婷端着杯子，浅浅啜饮了一口。
“怎么样？”侯涛期待地盯着她，“甜度适中吧？”
柳婷婷点了点头，“甜度刚刚好，很合口。”
“这就对了。”侯涛微笑着说，“如果有哪些东西是你喜欢吃，或者不喜欢吃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改善它们。”
柳婷婷微笑：“好。”
侯涛说：“那你先坐着吃饭，我洗漱去了。”
“嗯。”柳婷婷答应着，把杯子放到桌上。
侯涛去了卫生间，柳婷婷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
吃完早餐，侯涛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然后回卧室换衣服。
他穿戴整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门锁和窗户，确认无误之后，便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婷婷，早啊。”侯涛向柳婷婷打招呼。
柳婷婷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早。”
侯涛说：“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的。”柳婷婷跟着他往楼梯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锦盒递给侯涛。
“这是什么？”侯涛问。
“礼物啊。”柳婷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祝贺你搬家。”
侯涛接过礼品袋，笑道：“我都不知道该送你点儿什么，就只能给你带点小礼物了。”
柳婷婷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啦，我还能要你什么礼物。”
侯涛将礼物盒子拆开，里面是一条深蓝色丝巾，非常精致漂亮，他夸赞道：“婷婷，这个礼物很合适你哦。”
柳婷婷说：“是吗？你真是太有眼光啦！”
“你也很漂亮。”侯涛望着她，“我希望你每天都像今天这么美丽动人。”
柳婷婷抿嘴轻笑，伸出左手，在自己脸颊上摸了一下。
侯涛牵住她的手，“咱们走吧。”
侯涛开车，载着柳婷婷来到了附近的商场。
商场里人满为患，大约是昨晚的春节晚会吸引了全城人的注意力，所以大清早就涌入了许多人。
侯涛停好车子，扶着柳婷婷慢慢地走进商场。
柳婷婷说：“这么多人，咱俩怎么逛啊？”
“随便逛逛呗，不用急着挑选。”侯涛说，“再说了，这商场不是免费供人参观的，你想逛也没办法啊。”
柳婷婷撇了撇嘴：“我就说嘛，不是免费的就不能白白来。”
侯涛说：“那你想白白来？”
“当然不是啦。”柳婷婷笑嘻嘻地挽住侯涛的胳膊，“我就说，我们不能浪费时间，要抓紧时间买。”
两人在商场里溜达了半个多钟头，柳婷婷累得够呛，直嚷嚷着腿酸腰疼，却始终没有买到合适的礼物。
“算了，不逛了。”柳婷婷嘟囔着说，“我们回家休息吧。”
侯涛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多。离上班时间还早呢。再逛一圈吧。”
“不行了不行了，”柳婷婷摇头晃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逛下去我会死掉的。”
“那我抱你回去。”侯涛笑呵呵地弯腰要把她打横抱起来。
“哎哟，别闹！”柳婷婷赶紧躲开他，“你这个人就爱胡闹！”
侯涛哈哈大笑。
“不理你了。”柳婷婷跺跺脚，“我回酒店了！”
她朝侯涛摆摆手，转身跑向路边的出租车站台，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侯涛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笑了笑，继续沿着街道散步消食。
不远处有一栋三四层高的楼房，顶上贴着一块大大的led显示屏，上面滚动播放着新闻。
“……由于前几次大雪灾造成严重交通堵塞，今天凌晨五点半，交通状况稍微好转一些，各位乘客请尽快登机，飞机即将起航。”
侯涛听见广播，立刻加快了步伐。
他跑到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柳婷婷的航班比他预计的提前了半个多小时，但是因为航班延迟的缘故，飞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起飞。
侯涛坐在那儿看了会儿报纸，忽然觉得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
柳婷婷穿着浅灰色的羊绒大衣，戴着一副黑色镜框的厚边眼镜，长发扎成利索的辫子披在耳朵两侧，笑眯眯地看着他，活脱脱一个邻家妹妹。
侯涛松了口气，说：“你可吓死我了。”
柳婷婷笑道：“刚才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侯涛随口敷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陪爸妈去医院体检，顺路过来看看你。”柳婷婷摘下眼镜擦了擦汗，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和圆润饱满的额头。
侯涛问：“体检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柳婷婷说，“医生说爸爸恢复情况良好，只需要按时吃药就行了。”
侯涛点了点头：“那就好。”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侯涛先开了口：“最近怎么样？”
柳婷婷说：“挺好的，你呢？”
侯涛答道：“我也挺好的。”
“哦？”柳婷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侯涛，“跟朋友们一起做生意了吗？”
“嗯，还可以。”侯涛说，“就是辛苦点儿，没什么特殊的。”
“辛苦倒还谈不上，”柳婷婷叹了口气，“就是钱太少了。”
“慢慢来吧。”侯涛安慰道，“反正我又没指望靠赚钱养家糊口。”
“话虽如此，可我毕竟是从家里独立出来的，我不想拖你们后腿。”柳婷婷认真地说，“所以我想努力挣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
侯涛看着柳婷婷，心底莫名其妙地涌上一阵感动：“谢谢你。”
“谢什么呀，我们之间何必这么客套。”柳婷婷笑着说，“不过我现在还有点困难，所以……”
“没关系。”侯涛说，“我支持你。”
“真的？”柳婷婷睁大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一颗熟透的苹果。
“嗯。”侯涛肯定地点点头。
柳婷婷笑容更灿烂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啊。”侯涛笑了。
柳婷婷伸出右手，说：“我们拉勾。”
侯涛愣了一下，笑着跟她拉钩：“一言为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柳婷婷笑盈盈地看着侯涛，突然低下头，轻轻地碰了碰侯涛的嘴唇。
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柳婷婷抬起头看着他，笑着眨了眨眼睛，说：“盖个戳。”
侯涛怔住了。
“怎么了？不愿意？”柳婷婷笑嘻嘻地看着他，“那算啦。”
“我愿意。”侯涛急切地说。他张开双臂拥住她。
柳婷婷靠在侯涛怀里，脸红彤彤的，闭上眼睛。
这一刻侯涛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喜欢柳婷婷。他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的率直和坚毅。
当他的手环绕在柳婷婷纤细柔软的腰肢上的时候，侯涛甚至产生了一种占有欲。他用力搂住她，仿佛怕她再度离开自己的世界。
侯涛在柳婷婷的脖颈间嗅了一下，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洗发香水味。
“婷婷，”侯涛说，“我爱你。”
柳婷婷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很快她放松下来，把头埋进侯涛胸膛，轻声说：“我也爱你。”
“我们在一起吧。”侯涛抱紧她，“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真的非常爱你。”
柳婷婷说：“我也非常爱你。”
侯涛深吸一口气：“我们今天就登记吧。”
“登记？”柳婷婷愣住了，“我们……我们不用考虑一下吗？”
“我们都二十七八了，不小了。”侯涛摸着她滑嫩的脸颊说，“而且我爸妈一直催促我们结婚。早结晚结都一样，不如早点结了，免得夜长梦多。”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草率决定。”柳婷婷说，“毕业前登记太匆忙了，万一遇到点什么麻烦怎么办？”
“那我去买戒指。”侯涛笑着站起来。
柳婷婷拉住他的手：“你……你还是别花钱了，我们去珠宝店挑个便宜点的戒指戴上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呢？”侯涛严肃道，“戒指代表承诺，是两个人在一起才需要的东西。”
“可是……”柳婷婷迟疑道，“我们连证都没扯呢。”
侯涛微微一笑：“这有什么要紧的，咱俩都在一起四五年了。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扯证。”
“哦……”柳婷婷羞怯地说，“那你买什么戒指呀？我帮你挑吧。”
“你懂什么呀。”侯涛说，“这些首饰最贵的也就千儿八百的，我卖给你的话你拿出去不合适。你就告诉我哪家珠宝店卖的贵吧。”
柳婷婷听了，立刻说：“就在旁边的街上，走几步路就到。”
侯涛牵着柳婷婷往门外走，刚走出大厅，却忽然看见一个人迎面朝他走过来。
那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子熨贴得笔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梳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俊秀的眉峰斜飞入鬓，锐利逼人，鼻梁高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整个人透着难掩的矜贵之气。
“侯先生。”他朝侯涛伸出右手，笑容温和而礼貌，“我叫韩宇阳，您可以叫我阿阳。”
侯涛愣住了。
韩宇阳的名字他从没有听说过。虽然他也是大律师，可他从没听说过韩宇阳这号人物。
柳婷婷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侯涛，这位先生是……”
侯涛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哦，原来您就是韩先生。久仰久仰！您好！鄙人侯涛。”
“侯先生客气了。”韩宇阳笑着收回手，与他握了握，“久闻大名。”
“呵呵……韩先生真是谦虚。”侯涛又和他寒暄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了。
临走前，侯涛偷偷瞄了韩宇阳好几眼，暗自揣测这人的身份背景。
侯涛离开后，韩宇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扫视柳婷婷一圈：“柳律师，刚才那位先生是你朋友？”
柳婷婷红着脸，尴尬地解释道：“我们刚认识没几天。他是我在法院实习时的上级。”
“哦……”韩宇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柳婷婷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你不要误会啊，侯涛不像那种人。”
“我当然相信你了。”韩宇阳笑着说，“不用替他辩解。我今天来是找你帮忙的。”
“什么忙？”
“帮我把这张卡交给你的上级。”韩宇阳递过一张纸。行卡。
柳婷婷接过来问：“什么卡？”
韩宇阳说：“这里面存着三百万美元，算是我对你的谢礼。”
“三……三百万？”柳婷婷吓坏了，慌忙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敢居功，何况还要白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是你应得的，柳律师。”韩宇阳坚持将卡塞进她的手里，“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了。”
“我……”柳婷婷低头沉吟半晌，抬眸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韩宇阳淡淡一笑，说：“因为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
“我不是……”
“这是我的私事，柳律师，请你不要再多嘴了。”韩宇阳说，“如果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就继续做我的委托律师吧。”
“嗯。”柳婷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做好的。”
侯涛一回到酒店，便拨通了侯涛的电话：“喂！涛子！怎么样了？那个姓韩的跟婷婷聊完了吗？”
“嗯，聊完了，我把你们的对话录音传给你吧。”
“哎等等！”侯涛突然叫住了侯涛。
“什么事？”
“呃……”侯涛犹豫片刻，“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屁快放！”
“是关于韩宇阳的事情……”
“别吞吞吐吐，赶紧说。”
“我……我觉得……韩宇阳好像喜欢婷婷……”
侯涛的声音听起来很忐忑，似乎也很矛盾，但语速倒挺急促。
“这事儿不能乱说！”侯涛警告他，“我可告诉你，韩宇阳是什么身份，婷婷是什么身份？两个人压根就是云泥之别！”
侯涛顿了顿，继续说：“再说了，婷婷现在可是大律师，她的丈夫更是有钱人！你要是随口乱嚼舌根，被婷婷知道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这么严重？”侯涛被吓了一跳，“我只是猜测……”
“我警告你，以后千万不许胡思乱想！”侯涛厉声喝止他。
侯涛挂断了电话。
韩宇阳站在落地窗前，静默无言，神色阴晴莫定，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仿佛在想着什么事。
门铃响了。
韩宇阳转过身走过去开门。
一个穿着米黄连衣裙的年轻漂亮女孩站在门口。她的五官精致，肤白胜雪，乌溜溜的双眼清澈明亮。她扎着一个马尾辫，垂至胸口处。
韩宇阳微眯着双眼打量着她：“你找哪位？”
“韩宇阳，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她说，“早上我太激动了，所以冒昧跑来打扰你，希望你不要怪罪。”
韩宇阳挑眉：“道歉？”
“我……我不该质疑你是骗子，我不该冤枉你。”她咬着唇，满含歉疚地说，“希望你能原谅我。”
韩宇阳看着她，没说话。
“对不起。”她再次诚恳地道了个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
韩宇阳仍旧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婷婷，我家是s城的。”
韩宇阳点了点头：“坐吧。”
“哦。”柳婷婷有些拘谨地坐下来。
韩宇阳拿出烟盒和火柴，先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才缓缓问她：“你来找我，究竟是想道什么歉？”
柳婷婷低着头，小声说：“我昨晚说话难听了点，我向你赔礼道歉。”
“你说错了什么话？”
“……”柳婷婷愣怔了片刻，“我说，你是个骗子，你骗了我……”
“我确实骗了你。”韩宇阳坦率承认，“不光骗了你，我还骗了我的妻子，甚至还有一个孩子，包括我自己。”
柳婷婷愕然抬头看着他：“你……你的妻子？孩子？”
韩宇阳笑了笑：“对，我结婚了。”
柳婷婷呆住了。
韩宇阳继续说道：“我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也曾经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和孩子。”
柳婷婷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平复。
韩宇阳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缕青灰色的烟雾，淡淡地说：“那段感情对我而言，是痛苦的，是黑暗的。我用尽全力想要忘记它，却始终都办不到。我从来都不敢告诉我的妻子和孩子，怕她们知道我曾经经历过那种事情，怕她们离开我。直到今天，我终于解脱了。”
“韩先生，”柳婷婷喃喃说道，“对不起。”
“我应该谢谢你。”韩宇阳微笑道，“如果没有你，恐怕我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