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仪典之日,钦天监选出的良辰吉日果然风和日丽,碧空如洗,金光灿烂的太阳镶嵌在天幕上,照得老祖天师金身塑像发出刺眼的亮光,给周围富丽堂皇的宫殿都镀了一层金色的薄光。
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兵丁守卫皆跪伏于地,皇帝玉辇在天阶前停下,佩刀侍卫陈统领上前,与王公公一同将庆帝扶下车,庆帝身穿王之吉服,大裘冕,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朱玄衣,步伐坚定的迈向台阶,陈统领停下脚步,与副统领各站立一旁,王公公随行而上。
凌阁高台上,乌天师身穿仙鹤祥云艳丽法衣庄严伫立,手里拎着三清铃法器,一只胳膊担着拂尘,嘴中念念有词,身后道士和道姑踏着罡布,向坛场外喷水,去除坛内秽气,集虚凝神,结界禁坛,旁边幡期飘飘,香烟袅袅,斋乐声不绝。
淑贵妃和柳南春远远对视一眼,手紧张得不住打着哆嗦,一边的惠妃小声关心,“姐姐是冷了么?”
淑贵妃强颜欢笑,“是有点,一会儿就好了。”
惠妃没有多说,看向柳大人身后的秦裕,只一眼,收回视线默默跪好,指尖也是一片冰凉,细细看,身子也在发抖。
几位皇子跪在最前边,太子眼神坚毅的望向父皇,望向那个已经苍老的背影。
二皇子四处张望,内心的恐惧和兴奋并存,如快要出栏的赛马一般狂躁。
三皇子不声不响跪着,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走个过场。
还有几位公主跪在远处,一同见证父皇的龙威。
场地西边,铁笼里关着江州进贡的麒麟神兽,由南宫玥领兵保护。
“自庆元帝登基,庆国内安定,宇内四海臣服,现有麒麟和宝鼎现世,事天以礼,立身以义,成民以仁,与天无极,应受天命,既寿永昌……”
乌天师一本正经的抱着祭文宣读,王公公低着头只看着地面。
宣读完祭文,乌天师命徒儿们将四十九具人祭遮布扯下,饶是见多识广的庆帝也被骇了一跳。
四十九具人祭整齐列队,她们脸上表情有种怪异的祥和,仿佛在浅浅微笑着,皮肤有种异样的油亮光泽,毛发栩栩如生,动作却有些僵硬,手持各种仙器,身穿羽林仙衣,脚踏祥云步履,仿佛是仙界派入凡间的仙女。
底下人纷纷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到,几个年龄较小的妃子竟然害怕的哭了起来,但碍于场合,只能伏在地上,把脸埋起来偷偷哭泣。
有些老臣心痛不已,曾经英明神武的帝王竟迷恋上道家禁术,还堂而皇之的搬上祭台示天,这等荒唐之事让后人该如何耻笑!大庆危矣!大庆危矣!
而最后排的几个官员皆是后脊发凉,因为自己的女儿正在祭台上,变成一具具油亮诡异的人祭,双目瞪圆,隔了这么远,仿佛都能看见。
庆帝接过笔,沾上金墨,将龙沉柱香描上金,又将王公公递过来的圆形苍壁,玉帛敬献给皇天上帝。
禁军侍卫抬着犊牛放在神位前,执事官员将滚烫的汤水浇到犊牛身上,淑气四溢,以馨享祖上。
司爵官将醴酒呈上,庆帝往前几步,将其放于神位前。
台上朗文,台下二皇子突然靠近太子一些,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挨得近了些,太子没有反感,亦没有转头。
献酒之后就可以将馔盘内供品送往燔柴炉焚烧,乌天师递过香,谄媚一笑,“请陛下燃炉,过后退往望燎位即可。”
王公公扶着陛下胳膊接过香,小心叮嘱,“陛下小心烫,插进去一点就行。”
庆帝脸上难掩兴奋,手都有些颤抖,还有一步即可服下长生不老丹!还有一步,自己就要成为真正仙界凡人……
香柱刚插进炉灰,一道如冰凌般的寒光直冲着庆帝心脏而来,不偏不倚的,暗器尾部还带着一缕香灰漂浮在空中,王公公抬眸一瞬,瞳孔一缩,想都不想直接推开庆帝,用瘦弱干瘪的后背抵挡住暗器,一声闷哼,手臂里细针齐出,将第二枚,第三枚暗器噗噗打落。
仅仅瞬息之间,乌天师手里的拂尘扭动尘端,尘杆顶部竟变出一把短剑,直抵庆帝喉咙,离庆帝最近的十几个道士亦出手相助,王公公见势,甩臂用力掷出袖中细针,前边几人犹如被火石攻击,瞬间四分五裂,尸块上的布料还燃着火焰,王公公手里没停,掐指一弹,便将拂尘打落,庆帝惊慌的往王公公身边跑,而其他道士和道姑,只有小部分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大部分道士都从人祭脑后发缝里抽出利器,从各处涌到王公公身边,势必要赶尽杀绝。
庆帝只好往相反方向的禁军侍卫那里跑,刚刚抬上犊牛的侍卫高喊:“保护陛下!”
王公公大吐一口鲜血,与台上人缠斗起来,尸体和幡旗飞下高台,下边跪着的人都傻了眼,直到此时才明白高台上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