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平沙浮雪(2 / 2)侠剑斩邪源首页

何婶赶紧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干娘没哭,干娘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之后何婶找到村里的冯裁缝,求他教平雪刺绣女红。冯裁缝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怪人,若有人订做衣服,客人自己拿料,自己看着给钱,钱越多缝制的越好,越合身。云宁镇有钱的主每年都花大价钱找冯裁缝订制成衣。冯裁缝会提前吩咐,拿什么皮什么料,几尺长几尺宽,只要能拿来并付上一个合适的价钱,所得的成衣中,夏服薄如轻纱、吸汗透气,冬装厚一些,吹寒风可不觉冷。曾有秀才提了一幅字给冯裁缝,凛冬劲风吹不透,夏日灼阳照不湿,就是形容冯裁缝的制衣手艺。

冯裁缝做着活被打断已有不悦,翘着腿扫了一眼何婶,见何婶提着半篮鸡蛋半篮葱蒜,视线就不再看人,抬着头仰着脸,好像在看天,又好像不是。慢慢悠悠甩出一句话:“这不是何寡妇嘛,有何贵干呐?”

何婶很少求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平雪这孩子喜欢女红,女儿家要是能跟您学上一点手艺将来嫁个好人家……”冯裁缝抢道:“想当学徒是吧,你也知道我这规矩,拿多少钱办多大事,你备了多少钱啊?”

何婶一顿,知道会用钱,没想到来的这么直接。从怀中拿出不到半吊铜钱放在屋中的一张梨木方桌上,冯裁缝看了一眼便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何婶小心谨慎的补道:“这点钱您先用着,孩子她爹在外奔波,还没来得及跟平家商量,这钱只是我一点心意,等她爹回来看孩子跟您学得好,一定还有补足给您,不能让您白辛苦。”

冯裁缝内屋里堆得衣料早就成山了,村民拿着几个铜板订制成衣。冯裁缝心里不想接,不接得罪村民又不好办,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村民又知道冯臭脾气,也不便催。久而久之就堆成了布山,此前虽请过短工,但都手脚拙笨,拿出去的成衣坏名声,自己还得拆了重做,眼下正缺个打下手的帮忙。脸上却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说道:“我也知道平雪这孩子命苦,谁叫我心善呢,让她过来吧。可咱丑话说在前头,这孩子要自己嫌累不想学了,这钱……”

何婶赶紧说道:“您能收她就行,这钱肯定不能往回要。”言罢,冯裁缝这才咧嘴笑着点点头。

从那以后,平雪便早晚到冯裁缝家学习女红。冯裁缝见平雪针脚又细又齐整心里也是极开心,把堆积的布料都划好针脚该走的路径,让平雪上手缝制起来。到熟练时,冯裁缝这边刚画好线,上一件衣物便已缝制完毕。赶上大户人家喜事吉日扎堆,冯裁缝需熬夜赶工,就教起了平雪刺绣,平雪也心灵手巧,白天做的工刚好抵去冯裁缝要连夜赶工的量,只剩一些下手极高的工艺要亲自上手。再到逢年过节,冯裁缝为了能让自己合眼好好睡上一觉,连这些家传手艺也让平雪学了过去。

平雪七岁那年其父平卫已家财散尽,走访了不少神医,花了不少冤枉钱求得一些所谓的灵丹妙药,然而平母始终都没有好转,自己又欠了一身债,早已心力交瘁。

平雪便跟冯裁缝要钱,冯裁缝虽万般不情愿,但知道有她在省时省力,做工也早已为自己赚了大钱,便每次给几个铜板。平雪也看出自己做工与冯裁缝并无区别,同样倍受夸赞,钱却都进了冯裁缝的口袋,就总是要钱,不给的时候,便自己取,冯裁缝恨得咬牙切齿,大气却不敢喘一声。

村里几个恶妇早些年冲着平雪喊扫把星,这几年过年从冯裁缝那定制的成衣,到手时都缝制的齐整细密,可没穿几天就蹦线开角。拿着衣服去理论,这冯裁缝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拍桌子喝到:“收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就你几天开线。好啊!怕不是自己拆了过来找茬的吧!”恶妇斗不过冯裁缝又到平家理论,村民闻声赶来知那恶妇平日里刁横嘴毒的样子,又知平家心善,便都向着平家说话,大多数落恶妇不是。那恶妇闹了几次见得不着好,也就不再闹了,更不敢再随随便便喊出扫把星这三个字。

平卫在家中照顾平母一阵见她身体并无好转,便去镇上重新营生,毕竟总不能靠七岁的女儿维持生计。平雪却对父亲的决定十分生气,因为她知道父亲这一走,母亲几乎又是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

平雪九岁那年,生母病逝,任自己在家中哭得撕心裂肺,在送葬面对父亲时却没流下一滴眼泪。平卫回家看着女儿对自己怨恨,加上丧妻之痛,常独自借酒浇愁。

一年后平雪十岁,平卫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更令人惊奇的是,还带着一个小平雪两岁的弟弟。平卫对外说不是亲生骨肉,从面相看却有七八分相似。平雪这才明白每次向父亲撮合何婶的时候,父亲都支支吾吾岔开话题的真正原因。

平雪本就恨平卫没能医好母亲,看到这个弟弟便想到父亲真是急着传宗接代,生母不能再育,就找个女人为自己生儿子。按捺的怒火终于在自己弟弟身上发了出来,一日弟弟主动找平雪亲近,平雪却抬手给了男童一个耳光。后母委屈地向平卫哭诉,平卫见此事确是女儿做错了,就责怪了平雪几句。平雪便认定这个男人早就站到了他们母子那边,这三个人才是一家人,自己没有这个父亲。一气之下在村里离家最远处搭了个茅草棚,开始独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