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中秋节,今日是吕府双喜临门的好日子。
吕贤锡在书房里看书,被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吵的头疼。
“美荪姐姐,你家是雷家建造的吧?这些雕花好生精美!花了不少钱吧?”
说话的这人是六安一个乡绅的女儿,名叫陆筝宁。她身材高挑,体格风骚,生得一双丹凤三角眼,眸中精光四射,说话时到处打量,似乎是在估计这房子的价值。
吕贤锡一直不喜欢她,她的声音太过刺耳,看什么事物都会和钱扯上关系,爱占小便宜,又一毛不拔,还特别爱嚼舌根。
“是雷家造的,不过...没花多少钱,我父亲和雷家是旧相识了,所以价格很实惠。”
回答的人正是吕贤锡的姐姐吕贤鈖,她身量苗条,鸭蛋脸儿,一双桃花眼,两弯柳叶眉,笑意盈盈,观之可亲,就连声音也是十分柔和。
当然,作为亲姐妹,吕贤锡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在惺惺作态。
“就算实惠,这些材料也得花不少钱啊,就像这两张黄花梨书案,哪里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能安置得起的。吕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就连摆设都如此讲究。”
李君怡的声音温柔沉静,真心实意的夸赞着。
她面如满月,肤如白玉,温柔沉默,正立于轩窗之下,沐浴于阳光之中,是这群姑娘里吕贤锡唯一看得顺眼的女孩。
“哎哟喂,就这些家具,也不如我家呀!”
这是杨员外的小女儿杨灵秀,她穿着时兴的藕粉色“倒大袖”绣花袄,下着一条浅黄色蝶恋花百褶裙,扎着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天真娇俏。
她的父亲与一位公派留学生是好友,平日里喜欢研究西方文化,还自费将她的哥哥杨灵轩送到了美国留学,因此,杨灵秀是这几人里最“先进”的人。
吕贤锡在心底暗想:“可惜她个性太过张扬,句句皆是炫耀,不然我还真想和她做朋友。”
毕竟,在六安这个地方,能主动了解和学习西方文化的人可真不多。
在轩窗旁阴暗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瓜子脸,吊梢眼的女孩子,她穿着立领大襟蓝棉长袍,但极其瘦弱的她连衣服都空空荡荡;她裹着小脚,站久了会发疼,所以靠在墙上,就好像一条细长的藤蔓。
她叫张盼儿,吕贤锡从未和她说过话,也很少听她说话,若不是二姐吕贤鈖经常带着她,吕贤锡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在吕家家塾里上学。
但她一人不说话,并不影响这间屋子嬉笑声不断。
吕贤锡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看严复的翻译作品《传教士在中国》。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姑娘们迅速整理仪态。
“谁呀?”吕贤鈖开口问。
“回小姐,老爷让我给三小姐送东西,说是汪老爷给小姐带的。”
原来是丫鬟。
屋内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听是找自己的,吕贤锡便道:“进来吧!”
丫鬟轻轻推开了门,手里抱着一个檀木箱子,看着屋内的众人有些发愣。
这批丫鬟刚到吕府不久,还不知道谁是三小姐。
于是吕贤锡开口道:“给我吧。”
丫鬟闻言,迈着碎步走到吕贤锡的面前,双手将箱子奉上。
吕贤锡接过箱子,顺手放到书案上,道:“多谢你了,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