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穿着花棉袄坐在松树下,连抽了三颗长白参香烟,才勉强接受了重生1988的事实。
他抬起头,面前是兴安岭独有的,树冠如火焰般的红松林。
天寒地冻的深山里,入眼皆是一片死寂的白。唯有面前的红松林,为这方天地,增添了几分不屈服的反抗色彩。
他伸出手臂活动了下,关节的灵活度,让他熟悉又陌生。
“十七岁,人生最好的年纪。没想到,连我这样的人也能重生……”
秦牧的家庭情况很复杂,父亲是关内逃难来的货郎,专卖狗皮膏药。58岁才娶了山里鄂伦春族,嫁不出去的傻姑娘,生下了他。
正因如此出身,他从小就是屯里同龄孩子的唯一打骂对象。
回到家中,没等他扑进父母怀里诉苦。便又听到年近七十的老父亲,醉酒后辱骂的吼声;与痴傻母亲,抱头缩在墙角“啊啊”的恐惧叫声。
长期生活在如此环境下,他慢慢养成孤僻乖戾的性格。
除了同村的翠翠姐,没一个人能打开他的话匣。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依他看来,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完整的话应该是“穷且健康家庭的孩子,才能早当家。”
像他这种,在暴力与贫穷家庭长大的孩子,一般只有两条出路。
一是误入歧途,将从小经受的暴力,加倍报复给他人。
二是过早对人生失去兴趣,成为只懂吃饭睡觉,眼中空洞无光的行尸。
很不幸,秦牧就是第二种人。
他不愿把遭受的痛苦转加别人,所以只能麻木的应对生活,让灵魂慢慢腐烂。
二十岁那年,翠翠姐哭着抱住他,让他去家里提亲。
翠翠不嫌他家穷,更不嫌他有个疯娘和酒鬼爹,只求能陪他过一辈子。
秦牧轻抚着她的后背,又想起家中每天撒酒疯的爹,和只会“啊啊”叫,生活不能自理的疯娘。
他偷偷抹了把眼泪,不忍心让这世上唯一在乎他的正常女人,进入这样畸形的家庭受罪。
“别做梦了,我一直拿你当傻子玩,还真觉着我相中你了?”
尹翠翠走了,去了南方,从此没回来。
秦牧也一直耍单,送走终日撒酒疯的爹,又送走智商只有八岁的娘。
他用最后的钱,买了两瓶烧酒,在灵堂火盆前一饮而尽,睡醒就重生到了今天……
回忆的终止,来源于右脸被砸了一枚雪球。
秦牧痛的直揉脸,嘴里叼的半根烟,也滑落到雪地里,“滋啦”一声熄灭。
“还他娘的有闲心抱窝,也不怕冻坏了腚!”
他循声望去,老舅披着军大衣趴在雪窝里,冻红的脸拉的老长。
“瘪犊子傻愣啥玩意?快过来!”
秦牧的眼突然有些湿润,自打老舅98年病死,他一直很想念这个嘴毒心善的怪老头。
他抹了把眼泪,侧身躲过砸来的雪球,跑过去趴在老舅身旁。
“老舅,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帅!”
老舅瞪了眼他:“可不是好久不见嘛,也不知道你个瘪犊子咋长得尿泡。一泡尿老半天尿不完,害得两头狍子从眼巴前蹽过去,老子都没开枪!”
“那你倒是开枪射啊!”
秦牧说完赶紧捂住嘴,许多年没见老舅,忘了他只有一条手臂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老舅的巴掌就打在了头上。
“尽扯犊子!老子要不是在岛上跟老毛子干架,少了条胳膊,还用带你上山?”
“你打不打?不打麻溜滚犊子下山!”
秦牧认错似的努努嘴:“打打,开个玩笑,不兴生气的嗷。”
老舅扭头剐了眼他,狐皮帽上插得枝条,抖落几片雪。
老舅用独臂在大衣下摸了摸,掏出一个半米多长的兔皮枪包。
“小心点扣,别给老舅捣鼓坏了。”
秦牧偷偷“嘁”了声,心想不就是把破猎枪,谁家没有啊?老舅还当个宝似的,用兔皮包着。
他点燃嘴上叼的长白参烟,侧身解开了兔皮枪包,却惊得大叫了声。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