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深秋时节。
山旮旯角下的富贵村,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浓稠秋雾之中。
沈军虚弱的倚靠在茅草屋粗糙的原木门框边,有气无力的抬头望天。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透过浓雾只见一饼黯淡无光的白日若隐若现。
雾气中裹挟着寒霜融化的冷气,透过他踩着草鞋的光脚,沿着短了一大截的补丁裤管一路向上,直击全身,整个人瞬间冻了个透心凉。
上辈子他花费了所有的气力、一生的时光,才勉强走出农村。
大学毕业之后仍然日夜苦读,拼了老命才相继拿到二建、一建资格证书。
五、六年的打拼,终于从小小的施工员成为了能管控一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争取到更多的收益以及话语权。
可期盼的好日子刚刚开始,才付了首付的房子还没来得及住进去,他就因一场事故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不仅又重新回到农村,而且还身处1980年穷乡僻壤的山区犄角旮旯里!
他一直坚信的奋斗能改变命运呢?
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他找谁说理去啊!
“大军哥咋样了?还没醒吗?”
正当沈军对着家徒四壁悲春伤秋之际,他家茅屋小院的篱笆院门被推开,几个臊眉耷眼的人影影影绰绰的溜进来。
来人不少,全都是‘沈军’的好哥们儿、死党。
沈军看到他们,“嗖——”的一下忙缩回床上去,蒙着被子。
接着装死。
真的头疼!
他穿过来已经两天了。
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和际遇也有了几分了解。
可越是了解,他越感觉自己无法面对。
如今的他,不仅需要琢磨怎样养活自己,甚至还肩负着全村31户老小的活命之责!
他沈军,如今还是这个穷得叮当响,只有名字富贵的富贵村的村长!
而这一切,正是拜他的这帮好哥们所赐。
说来话长。
得从去年说起。
富贵村所属的红星公社,也积极响应上面的号召,正准备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以前的生产队没了,如今都叫XX村。
只是这个富贵村,实在太小了,其实被列为一个独立的村子并不合适。
村子离群索居的深居于偏远一隅,仅一百多号人口,三面环山,距离最近的东丰大队、建新大队都相隔十里开外。
往年他们的行政归属,不是挂靠在东丰大队,就是挂靠在建新大队。
这取决于他们村那一年超支的款项多寡。
也就是说,这个村子根本无法自给自足。
在大集体时代,全靠吃救济粮领超支款过活。
原因其实并非他们村的人全都好逸恶劳、好吃懒做。
而是因为他们可耕作的田地实在太少了。
人定胜天,改天换地的运动中,夷平了两座山改成梯田后肥瘦不论,人均面积还不够两亩。
以往吃大锅饭,别的村都怨他们拖后腿被踢皮球,倒也与单独个人的切身利益关系不那么明显,除了当笑话来看,没闹出过什么实质的矛盾来。
但如今要分田到户,富贵村的这一百多号人全都是上了名册的,全都有承包权。
划归到哪个村,都要从哪个村的村民名下分走田地。
无异于从身上割肉!
这冤大头,还有谁能认啊?
公社干部左右调停都不得其法。
最后便把他们单独列为一个村子。
只允许他们村子有一位管事的村长,连个草台班子都搭不起来。
本来这村长一职得是村里德高望重的程得禾担任。
可原主沈军跟他的一帮光棍兄弟搞风搞雨,偏偏抢了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