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军都在磨刀霍霍,准备迎来牛辅十万大军的狂涛骇浪之时,斥候传来的第一个消息是安邑县城上,有人用绳索往城下跑,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这让段煨想不明白牛辅的此举为何意。
很快,第二个消息是城门洞开,大量手持武械的士卒疯了似的往外冲。
段煨判断这是要来袭营了,让全军戒备,士卒们持戟拉弓,一个個如临大敌。
真正经历过战阵的人都知道,十万人攻击一个点是什么感觉,那就是像一面高耸入云的巨浪,接连不断地拍打阻拦他的岩石,水花四溅,震耳欲聋,若岩石脆弱,则变成碎屑被海浪吞没。
大军等了几个时辰,仍然不见敌军骑兵冲过来,却在黑夜中,看见一队人数不超过十人的骑兵,手持火把在不断靠近。
段煨死死盯着这支,由远及近忽明忽暗的队伍,疑惑地喃喃道:“这是来送战书的?”
马蹄声已经依稀可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胡人,在火把映衬下,段煨渐渐看清来人是何人。
胡赤儿在马上举起牛辅的人头,冲着早已全军戒备,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的段煨大营喊道:“末将是来送牛辅的人头,请段将军查验。”
军中一片哗然,这情形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段煨命亲卫出营拿来人头,果然是牛辅,而且还很新鲜,最多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内的事情,血水还在“滴答滴答”地砸落在地面上。
他又想起那日与天子的对话。
天子信誓旦旦道:“等凑齐了人头,就给牛辅送过去,不出意外的话,牛辅会还你一颗他的人头。”
自己那时还笃定认为牛辅军可能会率军离开安邑县,北逃。
天子只是笑而不语。
他突然想起贾诩临别前的嘱托:“咱们的天子是妖孽,不可以常理来揣度。”
段煨觉得脸皮有些发红,由衷感慨道:“果真妖孽也。”
心下畅快,对于之前自己还猜测天子是想借牛辅之手消耗西凉兵,现在才知道小人竟然是自己。
立即传令骑兵先行抵达安邑县,控制叛军,缴械不杀。
全营拔寨,挺进安邑县。
……
对于已经无心恋战,且没头没脑的队伍,段煨这三万人,用了一宿的工夫就已经控制住牛辅这支大军。
除此之外,也因为这是昔日友军,两军辖区也不远,彼此往来颇多,有时候还要仰仗段煨军来提供军粮应急。
所以牛辅军对于段煨掌管这支军队,并没有太大的抵触。甚至是有些欢喜,无他,跟着段煨能吃饱。
段煨也很会稳定军心,先是打开粮仓,让士卒们饱餐一顿,然后按照要求就地设立战俘营,进行什么劳动改造,在段煨看来那就是屯垦,这个他在行的很。
然后召集牛辅的各级军官来中军大帐。
段煨看着一个个神采奕奕,毫无战俘自觉的败军将校们,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大巫师颤颤巍巍走到段煨身前,匍匐于地:“老朽愿为大将军卜算天机。”
段煨冷冷地看了地上大巫师,冷哼道:“拖出去斩首,军中怎能有此淫祀之人,大军征伐靠的将军是审时度势,怎能靠这鬼神之说。”
大巫师哀嚎着求饶命,又希冀看着大帐内的其他将校,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嘴巴被堵上一团抹布,被亲卫拖了出去。
帐内将校低头不语,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成了段煨用来立威的磨刀石。
他可不是牛辅这种靠姻亲而当时一军统帅的草包,而是实打实的靠战功,靠脑子一步步做上来的。对于这种容易蛊惑军心的祸患,只要发现就会第一时间除掉。
他又恶狠狠扫视帐内诸将,冷冷道:“有谁欲求情呼?”
诸将立马有了当降将的自觉,眼神中才出现恐惧。
段煨就开始询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是如何跟白波军作战的?对方战法,己方战损,还有现在军中的物资储备状况。
段煨问得很细,让这些习惯糊弄牛辅的将校倍感压力巨大,却也有什么说什么,实在不清楚的,就会派人问相关的人,调查清楚后回禀段煨。
这个过程足足用了半天的工夫,段煨才算是把想要了解的事情搞清楚,这才让亲卫押这批人回营。
就在这时,有亲兵来报,言有使者来访。说此人,似乎是来找牛辅的,军中士卒也都很默契,没有戳穿。
段煨心下好奇,便命人把使者带进来。
来使进账之后,看了一眼帐内仅一人,正在案几后面奋笔疾书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