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瞥了他一眼,也不出声,知道若他有意,就算自己不问,他也自然会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邵志鹏见余化如此沉得住气,尴尬一笑,果然接续着方才的话题道:
“若邵某得到的消息无误,此事应当与十万大山里那头将要晋升的妖王有关……”
所谓妖王,便是相当于人族修士中的元婴真人。
余化点头,静静听着。
据邵志鹏得来的消息,那头妖王,也正是一头金毛犼,亦非纯血,稍有瑕疵,若想顺利晋升,便需将血脉再进一步纯化。
十万大山中的妖族,虽没有《御兽经》相助,但亦有他们自己的方法。
具体如何操作,邵志鹏不过一个偏远之地的筑基散修,自然不会知晓。
但邵志鹏却打听到,那头妖王在数年之前,便开始遣其座下妖众,大肆捕猎其他拥有金毛犼血脉的妖类同族。
正是如此,十万大山中的杂血金毛犼,妖妖自危,其中凝结妖丹的数只,初具灵智,知十万大山已非善地,有了逃离的想法。
十万大山与元阳域的交界,大都在三大宗门中的大衍宗境内,要从此地突破,这几只杂血金毛犼,可没那么大胆子。
于是选了与黎国交界的方向,合力将其护国大阵破开一个缺口,顺利逃了出来。
可他们终究灵智低下,脑子一根筋,瞻前不顾后,完全没有想到,将黎国大阵破开,附近的妖族亦有感知,群拥而来,造成了席卷大半個黎国的妖乱。
最终结果,便是让得青玄宗不得不出手。
青玄宗中有化神真君坐镇,门内还有数名元婴真人。
这些大修士,虽说一心求道,轻易不会插手凡务俗事,但只需赐下法宝、符箓等物,亦可让门下弟子,将妖乱慢慢平息。
那数只罪魁祸首的杂血金毛犼,在刚破阵没多久,大部分便已被青玄宗长老擒去,炼丹的炼丹、炼器的炼器、驯服的驯服。
但仍有漏网之鱼,一时不知去向。
邵志鹏此时口中所说,便是其中一只。
“我兄弟三人谋划的这名筑基,名为谢祁安。
“妖乱发生之时,这谢祁安本在黎国之地历练,后不知何时回返火焚国,应是身受重伤,便用一对金毛犼的利爪,来换取修补肉体创伤的灵丹。
“这对利爪恰好被我换走,虽经过处理,但亦被我发觉其灵性刚失未久,于是起了心思。
“在换给谢祁安的补心丹内,留下暗记,同时多方打探,果然其出手的金毛犼材料不止一件,猜其应是得到了一具完整的金毛犼尸身,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邵志鹏侃侃而谈,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但毕竟只是其一面之词,余化还不至于马上信以为真,留了几分心眼。
“邵道友之前有说,要先挑选的一样事物,不知是否和这金毛犼尸身有关?”
余化问道。
其实话说到这里,他大概已经猜到,邵志鹏想要的是什么。
“余道友应当猜到了。
“未凝结妖丹的妖兽,思绪更类野兽,根本没有能力谋划破阵逃离之事,所以那几只杂血金毛犼,至少也是结丹境,而邵某所需之物,正是那枚妖丹!”
从之前种种,邵志鹏知道余化不是那么好说动的人物,但他又实在需要蚀骨销形砂,来对付谢祁安的秘法,为表诚心,未再将此事遮遮掩掩。
至于为何筑基境的谢祁安,能得到已凝聚妖丹的金毛犼尸身,并非难以理解,这几只金毛犼要从青玄宗长老手下逃脱,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其中机缘巧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果然是为了那枚妖丹……
闻言,余化摇头道:“邵道友这是断了自己的成道之机啊!”
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妖丹最大的作用,便是成就假丹境。
可一旦如此,便是彻底断绝了金丹大道之路。
邵志鹏苦笑道:“不瞒道友,我在筑基之时,使了投机取巧的手段,这辈子怕是结丹无望,无奈只能走这假丹之法,好歹也能延续一两百年寿元,同时也为我那两个弟弟,谋划一条更好的出路。”
他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目光灼灼地望向余化:“邵某愿意起誓,所言没有半句虚妄,不知道友可有合作之意?除了妖丹,那杂血金毛犼的整具尸体,都可归道友所有。”
说罢,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物。
“这是金毛犼的那对利爪,可先行赠予道友,以表诚意。”
将利爪用真气包裹,向余化推去。
余化亦是先用五行五色真气将利爪接过,再用神识打量数遍后,才将利爪取至身前。
两只利爪,每只都有磨盘大小,尖端如刀,直泛寒芒,金色兽毛覆盖在爪身之上,即使已过去数年,依然光亮如新。
从利爪断口处挤出一滴血液,以《御兽经》中的秘法激发,一股苍莽狰狞的气息释放出来。
的确是金毛犼血脉!
而且已凝结妖丹。
光从这利爪判断,邵志鹏所言非虚。
余化动了心思。
自筑就道基以来,余化花在万寿身上的心思,其实已经少了很多。
修道之士,伟力最终还是要归于自身,御兽之法,只为护道之用,一身修为的根本,却是在《五行通天道地诀》上,余化不可能为此舍本逐末。
万寿还未结丹,灵智依旧不高,虽然已能靠着灵契的联系,依样画葫芦,自行运转《潜息真定吐纳法》,修为提升的速度,远超寻常同类,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妖兽来说。
日后随着余化修为的增长,万寿所能发挥的作用,会越来越有限,到最后恐怕真的只能留在洞府里种田了。
所以这个时候,炼妖壶的作用,便显得尤为重要。
若能炼化一只已然凝丹的杂血金毛犼,壶中所生成的甘霖,足够让万寿的修行速度,再往上提升一大截。
若能将那妖丹中的妖力也都利用上……
余化控制住脸上表情:“若道友早些示之以诚,贫道说不得还真会答应道友合作之邀。”
“现在亦是不晚。”
见余化似有拒绝之意,邵志鹏眉头大皱。
他本以为自己已将话说得这般明白,对方理应答应才是。
毕竟不过用一下蚀骨销形砂,几乎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可白得一具金丹级的妖兽尸身。
莫非这余化也有意妖丹?
邵志鹏丹田内,真气下意识运转起来。
他突然想起,这余化道人筑基时,也曾有许多传言,或许真如那些传言所说,其也是取巧筑基,如此一来,这枚金毛犼的妖丹,对其诱惑,恐怕同样大得很!
想到这里,邵志鹏暗道自己鲁莽。
实在也是余化之前突然喝破他的伪装,让他一时失了方寸。
但余化却似是并未察觉邵志鹏现在的心态变化,还在自顾说道:
“道友先是跟踪于贫道,欲对贫道不利,方才又匿气假死,想坐视贫道与魏永康相争,如此种种,纵然道友将事情说得再天花乱坠,贫道也实难再有信任之心啊!”
“这就可惜了,好在我们兄弟三人,纵然失了蚀骨销形砂,也还能另寻他法,既然道友心意已决,邵某也不好再强迫。”
邵志鹏假意惋惜,实则顺着余化的话头,将这个话题就此终结,不再打算继续谈合作的事。
“倒也算不得可惜,因为贫道并不想放弃那具金毛犼的尸身,若能连妖丹一并得到,自然更好了,不知邵道友可否愿意无偿与贫道分享那位谢祁安道友的位置?”
余化狮子大开口,笑眯眯地说道。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闻言,邵志鹏面色一变,怒喝出声。
他猜到余化心系那妖丹,却没想到,余化竟敢将此事直接宣之于口。
余化此举,与指着邵志鹏鼻子大骂没什么两样。
同为筑基境,却说出如此轻挑之语,摆明了看不起人,几乎等同于宣战了。
“余化老道,莫非你想与邵某斗上一场不成?”
邵志鹏声音森寒道。
他的确对余化心有忌惮,才会在坐收渔利的计划败露后,主动提及合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