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沉思着。
李俶从雅州回来时,曾跟太子李享说过,想要纳苏清芜入王府。
圣人自问阅女无数,琢磨着,这山望着那山高,世间女子皆钻头觅缝地想要嫁入皇家,苏清芜这么说,不过是找个托辞拒婚罢了。
“天煞孤星——”一想到这四个字,而自己的皇长孙一心想要将天煞孤星娶进府,他心里就瘆得慌。
“克亲?”圣人冷笑,眼珠一转,又问:“骠离可抵达京师?”
李林甫愕然,那张老脸看上去却极为坦诚:“已收到飞鸽传书,他们在秦岭遭遇埋伏,不过有惊无险,使团安然无恙,不日即将抵达京师。”
“你可找到各方面适合的世家女?”
李林甫面露难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些时日我寝食难安,把京城中的世家大户都走访了一遍,皆说南诏蛮夷不爱干净,不洗头不洗澡,没有人家愿意和亲。”
事实上,但凡被他瞄上的,都不得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免不了一番破费,只求不要在圣人面前被提及。
圣人脸一沉,叱道:“荒谬,骠离是南诏世子,未来的滇王,何来什么不爱洗澡!”
“还有人专门打听过,说骠离自小被送入深山,与豺狼虎豹一起长大,凶残狠毒、桀骜不驯,此前曾经娶过两房侧妃,但......”
圣人挑眉,“但什么......但说无妨!”
“但......成亲没几天就都病死了。”
“南诏世子克妻?”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跟天煞孤星正好配对嘛,朕倒要看看,他俩谁的命够硬。”
“老臣恐怕此人将来会威胁到大唐,相形之下,现任梭罗王后贤良淑德,二王子为王后所出,从小便喜好汉家文化,博古通今、温文尔雅......”
“梭罗王后......我记得骠离的母亲是汉人,姓颜?”
“颜王后早已离开王府,遁入空门。”
“看来南诏地界也不太平,哈哈......咱们再给南诏添把火。”
圣人沉吟片刻,忽然道:“韩益有功于朝,如今家破人亡,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孤苦伶仃,她捉拿李裹儿有功,如今长安时疫流行,她一心救治百姓,又立下大功,朕甚感欣慰,意欲收她为义女,赐李姓,与南诏世子婚配,你看如何?”
“这......”
李林甫有些迟疑,前面费力铺垫都是为了心腹王烘,更为打击广平王李俶。
可一瞥圣人高深莫测的神色,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点头赞道:“陛下圣明,韩益在天之灵,定会对陛下感激涕零,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会称赞陛下的仁慈,苏清芜一介孤女,能跃上枝头做凤凰,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哩。”
圣人目中露出满意之色,笑道:“等骠离入京,立刻安排接见南诏使团,宣布朕的诏令。”
李林甫犹疑道:“陛下,苏姑娘毕竟与王翰有婚约在先,而且,这个苏清芜清冷高傲,骤然将她配与世子,万一......是否让老臣先行安排一番。”
说罢,凑到圣人耳边私语阵阵。
语罢,圣人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朕还听闻你有个绰号。”
李林甫尬笑,“什么绰号?定是坊间乱传乱讲!”
“李阎王。”
李林甫后背直冒冷汗,颤巍巍道:“陛下冤枉,老臣一心只为社稷……”
圣人冷笑,笑着笑着,那笑却愈发令人难以琢磨,片刻之后,才悠然道:“我可是帮你解决了和亲的大难题,你安排苏清芜进宫,朕跟她谈谈。”
这是皇帝陛下准备亲自打鸡血、布置任务哩。
李林甫会意,点头哈腰的称赞:“陛下圣明,此女克亲,嫁入南诏克制蛮夷,让南诏听命于大唐,从侧面牵制吐蕃,此番安排若成功,大唐西南安矣!”
圣人的面色忽而沉肃,幽幽道:“到底是何人半道劫杀南诏使团?”
李林甫急于表功,忙道:“好在老臣早已与苴蒿定下良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任谁也料想不到,苴骠离离开第二天,真正的五色宝玉才离开南诏,由大内影卫护送,晓宿夜行,五日后便已送抵京师。”
“骠离无事,已是万幸,否则,大唐与南诏之间又起嫌隙。”
“希望看到这种局面的,自然是吐蕃。”
“吐蕃?”
李林甫满脸老狐狸的笑,“苴骠离一行扮作普通猎户,普通山贼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提前埋伏的人,定然收到了消息。”
“可是,”圣人细细阅看奏报,摇了摇头,“那个夺走宝玉的女人,绝对不是吐蕃人。”
在圣人面前露拙藏巧,才能命长。
李林甫点头,恭敬道:“请陛下为老臣解惑。”
圣人哈哈一笑,“若是吐蕃,使团就不会安然无恙了。”
“陛下圣明,不过,那个女人拿走的是赝品。”
“她很快就会知道受骗了。”圣人冷声道:“而且,立刻就会查到宝物藏在何处,说不定哪一天,潜入宫中,将五色宝玉换成赝品,也未可知。命令大理寺追查劫匪,五色宝玉关乎社稷,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