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这个,”辛德放下了汤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虽然还是学徒,但在很小的时候就完成了青草试炼,非常小,小到根本不可能撑过试炼,可我成功了,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是被梅里泰莉赐福的奇迹之子,认为我是天选之人。”
辛德从没和人解释过自己的身世,他的猎魔人身份是受到凯尔莫罕的众人一致认可的,已经深深地植入到了他们的脑袋里,根本解释不清。
强行解释只会让人以为他在开玩笑,或是得了失心疯,亦或者更糟,受到了诅咒。
总之他从没想过要将这个秘密公开,任由这个误会继续持续了下去。
“那你真的是吗?”
希里望着他,消瘦的脸蛋上,一对碧绿的眼瞳琼琼有神。
辛德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他错开了视线,端起碗大口扒拉了几下,等食物下肚,然后才回答道:
“谁知道呢。”
希里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她等了半天可不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敷衍的答案。
这边,希里和辛德正聊得“火热”,而在大厅的一角,杰洛特也在和维瑟米尔展开着严肃谈话。
“所以你是说,她不光靠着自己逃过了尼弗迦德的魔爪,在森林里独自撑了两个星期,然后还跟一伙难民流浪了月余,等你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农舍里铲了半年的牛粪了?”
维瑟米尔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虽然苦难会让人快速成长,但成长也是有迹可循的,尼弗迦德将她的王国被屠戮殆尽,却唯独让一个13岁的孩子跑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我问过,但她撒谎了......至少没说实话。”
“但你还是带她来了这里?”维瑟米尔严肃地看着杰洛特,“别忘记上一次猎魔人把鼻子伸到王廷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维瑟米尔回头望向长桌上的那个异常显眼的白色,以及长桌另一头,几个互相推搡的小个子。
“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几个老骨头。”
杰洛特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放松一些,这次谈话的目的不是为了说教,你找到了你的意外之子,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凯尔莫罕不会因为多一张嘴吃饭就垮掉,罗素甚至还给你写了封祝贺信,等会你可以看看。”
说着,他顿了顿,直坐的身体前倾了少许,然后问道:
“我这次找你,主要是想问问你对辛德的看法。”
“辛德?”
白狼对这个问题有些措不及防。
虽然辛德当年是他捡回来的,但他几乎没在这个孩子身上注入多少精力。
这些年他一直被命运纠缠着在外奔波,很少回到凯尔莫罕,也就在过冬的时候才会见一见这个被生命女神祝福过的奇迹之子。
他甚至不知道这小子的剑术和法印学到了什么阶段。
反倒是维瑟米尔,又是喂奶又是换尿布,从开始的牙牙学语,到在流木桩上一边舞剑一边施展法印,老爷子见证了辛德成长的全部过程。
甚至真要说起来,就连兰伯特都比他有发言权,至少他为辛德从一个叉尾龙巢穴里抢了头母羊回来,为此脸上还添了道贯穿右脸的伤疤,天天抱怨着那伤疤破坏了他的“英俊”。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伤疤反而让他更亲切了一些,至少为他的臭嘴找了个体面的理由。
杰洛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指手画脚,尤其在他找到了希里的现在。
照顾一个孩子已经让他心力憔悴,没有精力再去照看另外一个了。
而维瑟米尔显然也知道这点,老人在一声短叹后说道:
“辛德也不小了,我已经教给了他一个猎魔人应该学到的一切,他也渴望去到外面的世界,我不可能一直把他继续关在凯尔莫罕里陪我这个老头子待一辈子。
“不过,虽然他在剑术与法印上的天赋足以遮掩感官上的缺陷,但他还没切身体会过世界的残酷,担不起他的外表所能带来的麻烦,所以他需要一个引导者,至少在他能够真正的自食其力之前,他身边需要有一个能够帮助他看清方向,为他拉住缰绳的人。”
说着,维瑟米尔看向杰洛特。
“他是你捡来的孩子,我本希望可以由你来担任这个职责,带着他去外面走走,积累经验,不过现在......”
杰洛特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和叶奈法还有联系吗?”
“叶?”
杰洛特面色古怪地看着维瑟米尔,有些纳闷怎么今天大家都喜欢往他的伤口里戳刀子。
面对艾斯卡尔和兰伯特他还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对维瑟米尔,他只能回答。
白狼有些不在自在地抠了抠裤子上缝补的线痕,语气纳纳道:
“她的眼睛受伤了正在修养,我想她不会愿意有人在这个时间点打扰。”
杰洛特板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不过还是被维瑟米尔捕捉到了他心中的烦乱。
老爷子没有点破。
“那好吧,看来我只能往泰莫利亚写封信了,希望她能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面上给辛德一个机会。”
“叶和特莉丝......维瑟米尔,你到底在做什么打算,让一个术士去引导他?为什么?”
杰洛特对维瑟米尔的想法表示出了质疑。
把一个猎魔人和一个术士搞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兰伯特不是个带孩子的料,艾斯卡尔又对此感到抗拒,那个来自凯尔塞壬的狮鹫学派兄弟倒是不错的选择,品行高尚且认真负责,如果拜托他,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可狮鹫有自己的路要走,注定不能与狼奔走在地上。”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个主意,让一个术士教给他怎么在宫廷里摸爬滚打,还记得你刚刚和我说过的话吗?”
维瑟米尔摇摇头。
“不是宫廷之道,而是法术。”
“法术?”
这下杰洛特又愣住了,他还从没听过有猎魔人去找术士学习魔法的。
青草试炼会改造他们的身体,也会改变他们的施法天赋,但会施展法印和施展法术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猎魔人特殊的生理构造基本上断绝他们施法的可能,即使两者有时达成的效果与法术并无区别。
“也许是他所服用药剂带来的影响,也许他本身就是个不得了的法源,那小子在法术上的天赋是极其强大的,强到连我这个老家伙都能感觉得出来。”
说着维瑟米尔眯起了眼睛,老爷子脸部的肌肉变得舒缓放松,脸上微小的笑容里带着自豪也带着悲伤。
“你见过他施展法印的样子吗?”
维瑟米尔问道。
杰洛特摇摇头,他连辛德会不会用法印了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
“他是个天才,杰洛特。”
“天才?”
“对,施法的天才,”维瑟米尔站起来,语气激动道,“他仅用了一天就学会了所有的法印,就连最难学习的赫利欧特洛普之印也没对他造成丝毫困扰,甚至在当天下午,他对法印的掌控就已经超出我用两百年才总结出的经验!
“这已经不是天赋可以解释的了,我想就算是以擅长法印著称的狮鹫学派也鲜少有人能做到这点,至少那位来自凯尔塞壬的兄弟是这样说的。
“既然我没办法为他找到一位合适的人生导师,但至少可以帮他求到一名优秀的法术教练,哪怕他学不会也无所谓,北方的战局已经稳定了下来,有泰莫利亚的皇家顾问撑腰,他可以在维吉玛放心大胆地睡他的懒觉,直到他学会如何生存。”
说着,他站了起来,并示意杰洛特跟上。
“不过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是把肚子填饱更重要一些,再晚一点我怕那几只小恶狼崽子们已经把饭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