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妍微笑了一笑,不拘任何客套,一同进了办公桌,坐下来,道:“翁总,我师父应该跟你说过吧,他最早也得下周才能回来,所以今天是我来向你汇报进展。”边说边打开资料夹,随着谈话的内容,将事先理顺的材料,一份一份递到翁景明跟前,“二通道项目的居民及企业用地征迁已经达成了百分之百的签约率,腾空工作推进也很顺利,拆除工作逐渐跟进中。不出意外,下月底应该可以提成完成房屋征迁。下一步,我们前期部的工作目标是完成红线内的管线迁改。沿线高压铁塔、通信铁塔迁改的设计已经有了初稿。如果没有特别重大的修改,我会按计划与不同属地的产权单位接洽,争取在年内落实签约。”
翁景明一页一页耐心看下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露笑意。
约摸谈了半小时,翁景明抬眸给了霍妍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才洋洋洒洒签下名字,说道:“我们计划安排一次车轮会议,错时安排议程,争取在一两天内与沿线所涉及的各街道、乡镇相关领导就工程推进达成框架协议,在大方向上与各级单位达成共识。”
霍妍听了,她那总是下意识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片刻,笑道:“先跟领导确立下共同目标,再去开展工作,那效率肯定会提高许多。”
翁景明此时低头一看表,已经过了八点四十了,沉默着静听了一下隔壁,依然有热烈的交谈声送入耳内。于是提议道:“会议九点开始,不如我们先下去准备准备。”
霍妍自听到车轮会议的计划后,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便说了一声“好”,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提起托特包往肩上放的同时,立刻就感受到了两下震动。不用掏出手机来看,她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眉心便不自觉地再次紧蹙。
翁景明比她走快了几步,自然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手往电梯钮上一按,开口问道:“收到消息了吗?今天会有新的工程师去你们建设处报到。”
霍妍早两天便听说了此事,毫不惊讶地点了点头,流利地背起了新同事的履历:“刘天泽,资深工程师,先后参与过杭千和千黄高速的建设。很难得的是,他本科和硕士学的都是交通工程,在水运、水利和路桥方面都具备丰富的专业知识,正是我们目前急需的人才。”
这时,翁景明脑海中忽然蹦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一边谦让着请她先进电梯,一边朗声笑着,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跟你,倒是有很多共通点。你呢,一进公司就驻守着运河;他呢,从业后就是绕着千岛湖转。千黄高速还有一年就能竣工了,他个人的意愿是想站完最后一班岗,再考虑下一个工作项目。我跟他沟通过,为什么希望他尽快加入二通道的建设。这个项目细分之下,要采用水运、水利、公路、市政这四大类的工程建设标准。专业门类多,交叉工程也多。尤其是船闸工程,就在钱塘江强涌潮地区,水下施工期要持续近三年。工程大,但每天的作业时间却是相当有限的,这对安全管理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最后在我们的坚持下,他也只好以大局为重。对了,你跟他接触过吗?我看,你对他的情况倒是烂熟于心啊。”
诚如翁景明所言,霍妍工作至今算来也有十年时间了,但她一直没有换过工作岗位。即便是十年如一日地奋战在运河边,她依然算不上二通道工程中最资深的人物。
开辟二通道这个想法酝酿的那一年,她还在牙牙学语呢。用她师父的话来说,这个工程就是蚂蚁搬山。乍听起来是幻想、是奇迹,但靠着几代人的默默耕耘,终于也得见雏形了。
这比喻太生动了,霍妍是真心觉得自己像蚂蚁,笨拙地拼尽全力,搬起的却不过是几颗砂砾而已。但好在,团队里的“蚂蚁”成千上万。大概,这就是奇迹有望实现的最大要素。
一个跨越世纪的大工程,无论单拎哪一个环节出来,都是牵涉甚广。带给参建团队最大的影响,就是再沉默的人谈到工作,话也会密起来。刚才翁景明也不过是简略谈了谈这次人事调动的必要性,电梯就已经下了十几层楼。
霍妍闻言却是连连摇头,笑答:“按你的说法,我和他都是常年驻守在固定点上的人,参与的又不是同一个工程,几乎是没有碰面机会的。所以,我也只是知道集团里有这样一个人。前两天,工程部的同事跟我说起他要调过来帮忙,我就留心多了解了一下。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加过他微信呢。”
“会后可以慢慢聊。”翁景明伸手拦门,两人先后走出电梯。
霍妍包里又连连传来三下震动,以她的经验判断,一会儿找到座位之后,必须立刻马上稳一稳霍妈妈。否则,这一天都不好过。
谁知一坐下来,身后便有人问道:“妍姐,我约了十点半去现场踏勘,你有空吧?”由声音可以听出来,这是前期部的办事员吴东晓在说话。
“当然啦!只要产权单位和施工方能到场,我爬也要爬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低语“董事长和总经理来了”,会场内的喧嚷声便小了下去。
霍妍立刻拔了笔帽,翻开了笔记本。
吴东晓则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好,散了会直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