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盛从门口出来了。
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破旧的毡帽,沾满泥水的靴子,脸颊消瘦,活脱脱一个穷苦书生。
将两份沉甸甸的银子以及那封书信递过去,夏涵转身便要离开。
柳元盛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读着信件中的内容,心中有些心酸。
“等等公子。”
“有事?”夏涵牵着马,回过头看着他。
“请问娘亲,还有说些什么?”
夏涵细细回忆良久,摇摇头:“不曾。”
柳元盛看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信已送达,夏涵的承诺也算完成。
还不等她走出百米,身后便传来一阵争吵声音。
“元盛,你又哭鼻子了。”
“拿来给我们看看。”
一群同样穿着长衫的男人正围在柳元盛身边,其中一个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封信件。
这些人年龄和他相仿都才十三岁左右,柳元盛平日里独来独往,偏又有些傲骨,自然是成为这些人的取乐对象。
夏涵瞧着这些小孩,心底里却生出一抹不悦,牵着马的步伐也停下。
“还给我。”
柳元盛不卑不亢,身上却结结实实挨上一脚,但从他提前护住的动作看来,这样的欺负恐怕也不是第一次。
长袍沾染上泥水,很快便湿了一大块,就连脸上也沾上不少。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那些人反到是笑得越发大声。
门口的小厮也只当作没有看见一般,眼神飘忽,坐在那里悠闲地喝起了茶。
“还给我。”
他的声音一如之前坚定,尝试伸出手去抓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可那几个小孩却依旧不依不饶,甚至还大声念出了声音来。
柳元盛眼睛发红,手死死抓着衣裳,表情凝重,呼吸也沉重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争夺反抗,但最终只能换来一身伤,跟书院先生告状也没有效果,只好这样子忍受着。
那几人越发放肆,甚至一人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来。
玉佩不值几个钱,却是他父亲的遗物。
看见的一瞬间,柳元盛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也不再试着去抢夺,周遭声音都消失不见,他的注意力便全在那玉佩之上。
夏涵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有看见其手心藏着的那块瓦片,长叹一口气。
一念之间,便是不同命运。
“去吧,别惹出人命。”
夏涵一拍红鹰的屁股,它四肢发力肆意朝着学府门口冲刺而去。
听着马蹄声阵阵,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小厮。
施图阻止马驹的靠近,他不断挥着手,但红鹰直直朝他撞了过去。
躲闪不及之下,小腿重重被踩上一脚,听着清脆的骨裂声音,他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随后便是哭爹喊娘的声音响起。
红鹰没有停下,继续朝前冲去,用力一跃,马蹄看似便要落在那几人身上。
但最后也不过是用湿漉马尾扫在他们脸上,嘴角吐出一口没有嚼完的草,混着唾沫,喷了他们黏糊糊一身。
他们娇生惯养的,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其中两人裤子都湿了,脸色更是吓得发白。
“把玉佩还了,赶紧回去洗个澡,指不定下一口吐沫什么时候就会来。”
听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又看着红鹰不断咀嚼的嘴,他们对视一眼,赶紧将玉佩和信一起丢给柳元盛,相互搀扶地走进学府。
“红鹰,走了。”
夏涵缓缓走来,朝枣红马招了招手。
柳元盛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是他,出手的。
可是为何不早点出手,偏要看完笑话才肯出手。
难道是因为这银子,也对,我这浑身上下也只有这点值钱东西了。
他缓缓起身,将玉佩与信件好好收进怀里,又朝夏涵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公子出手,这些银子便当作答谢。”
他只留了极少的部分,剩余的便一股脑丢过去。
夏涵没有接,袋子落在地下,里面的银子裹着泥水滚得到处都是。
“你们娘俩都喜欢用钱解决问题是吧。”她有些苦笑不得。
“若是我不出手,你打算如何,用你手中瓦片跟人家搏命?”
“无论结果如何,你这辈子算是搭进去了。”
看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柳元盛将瓦片一丢,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可是,我也没有法子了。”
他回答的极为小声,手指不断搓这衣袍边角,像在思考着什么。
猛地抬起头,眼神却变得极为坚定,他跪了下来。
“请公子教我武术。”
额头叩在泥水之中,他却没有一点犹豫。
能养出这么一匹桀骜马驹的少年,又怎么会是寻常人物。
夏涵欣慰一笑,负手而立。
自己出手不过暂时解决欺辱问题,待日后一走,只怕会愈演愈烈。
真正要破局还是需要柳元盛本人。
不搏命不意味着不反抗,少年聪慧,自是一点便通。
“想学啊,想学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