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家店铺,都还开着门,做着各样的生意,街上行人虽不及白日,但也颇多。路过青楼一条街的时候,更是通街莺声燕语,大笑呼喝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陈苍穿街过巷,时而逗留,时而快步疾走……
正当陈苍在四正县里穿梭的时候,城东,兀颜安朵的豪宅,一间厢房中,有两人正在谈话。
“楚县令去给那黄狗儿修路了。”
蔡隐坐在一张八仙桌旁,面色木讷沉静,淡淡地说道。
李天心背对着他,正面向一面光洁的铜镜拆着头上的簪子,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莞尔一笑,“他想也是怕了,毕竟在自己县里,竟然丢失了一名我们司天台的修士。我们又对那黄狗儿这般态度,他也是察言观色,这才赶紧讨好。”
“该追责,还是要追责。”蔡隐简单一句话,定下了基调。
顿了顿,蔡隐又道:“那黄狗儿,你怎么看?”
李天心刚想拆簪子的手又停了下来,干脆放下手,转过身来,叹了口气:“临洮府境内,出了一名野生的修士,这是大喜事,可谁又能想到,这人竟连升阳都失败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失败,是连恐惧都感受不到,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木头邪祟了。”
刚出口,李天心就被自己这话逗笑了。
嫣然一笑百媚生,室内如春。
蔡隐就如木头,面色平静,恍若不见。
李天心很快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什么木头邪祟,只是一个野生修士。只是,他有这样的致命缺陷……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在如今灵气衰弱的环境下,也能成为一名野生的修士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唉。”
蔡隐沉默,过了小半晌,问道:“你认为,他无法进入养元境?”
李天心点头,“有这样的致命缺陷,注定是无法进入养元境了……”
蔡隐又问:“那对于郑千帆的追捕,还让他加入吗?”
李天心想了想,摇头,“他这样,去了只是送死,别让他去了。”
说到这,她又叹了一声,“只有一缕精纯阴气,却没有阳气,最是容易招惹邪祟的阶段。”
“旁人还好,很快便升阳了,他这倒好,无法升阳,只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子不多了。”
“还是别折腾了,让他好好过完所剩不多的日子吧。”
在她眼中,那黄狗儿已然是一个死人。
……
陈苍并不知道,在城东的那间宅子里,发生了怎样的对话。
他刚刚从一处巷子里拐出来,在一条零星只有两三家小酒家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走了半天,夜已渐深,四正县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已是稀疏。
这条街上,更是只有陈苍一个人。
街旁一家小酒家内,有小二看了过来,待见到陈苍落魄的穿着后,顿时失去了兴趣,又懒洋洋地半打瞌睡起来。
陈苍静静地站着,回想着自己之前去过的那几处地方,最终摇了摇头。
“几处可疑的地点,都去了,但是一切都很正常,用绿眼也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想要追本溯源,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李天心这样一个修仙者都说混沌阴气入体不明原因,看来也是真的,确实很诡异,连发生的原因暂时都找不到。”
思索一会儿后,陈苍决定先回家。
他向前走去。
那几家小酒家的灯光,逐渐落在身后,越来越远,周围也越来越黑,偶尔传来一声深夜犬吠。
这条街不长,很快就要走到头了。
前方逐渐明亮,传来灯光,隐约还有嘈杂喧哗,显得颇为热闹。
陈苍按照记忆,走到尽头,左拐,转入了这条新的街道,正要继续前行,脚步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
陈苍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条新的街道。
只见,这条街道两旁布满店铺,全都开着门,灯光从一间间店铺中透出,将街道照得通透明亮。
按理来说,这样的街道,应该行人顾客甚多,热闹非常,可诡异的是,眼前这条街上,一个人都看不到。
之前陈苍隐约听到的嘈杂喧哗,此刻也全都消失不见。
不对劲。
陈苍转头,往身后看去,准备退回去。
可转头才发现,他身后哪里还有来时的街道?
在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突地,黑暗中,有声音传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是脚步声,很多很多的脚步声,匆忙杂乱,似乎在黑暗中,有许多人正在赶来,已经近在咫尺。
一种莫名的强烈恐惧,不受控制地涌上陈苍的心头,似乎眼前涌动的黑暗中,正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蹿出来……
……
同一时间,这条诡异街道的另一头。
一个身穿布衣、长相普通的中年女子,正蹲在地上烧着纸钱,她身后,站着一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正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条街怎么出现了,难道出事了……”
中年女子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自语,声音细不可闻。
突然,她眼前正燃烧的纸钱猛地炸开,无风自起,席卷上天。
“有人闯进来了!”
中年女子眼神一凛,左手倏忽伸出,指甲瞬间暴涨,墨绿一片,手背上也瞬间生出浓密的绿毛,密密麻麻。
她左手一握,原本席卷上天的那些燃烧的纸钱和灰烬,瞬间定住,乖乖又再落了下来,落回她身前的铜盆中。
中年女子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紧。
“不好,坦夫!”
女子猛地转身,左手正要向身后的小伙子抓去,却是突然停住。
只见,那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破烂盔甲、浑身流脓的男性干尸,正目光空洞地看着女子。
“……张大哥。”
女子看着眼前的干尸,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