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孟星高召集众人又进行了多轮讨论,提出了更多的假设,也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孟星高的团队年轻,一路本科硕士博士念过来,离开校园还没有多少年,学生气浓,自然不会像沈富生那样要面子摆架子,不懂就问,到处在院里寻求外援。未来院是产学研一体的机构,大部分资深科研人员的另一个身份是教授,对于求道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偏爱,如果问题正好遇上自己的领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倾囊相授。这样一来,别看孟星高的团队人少,背后是整个未来院各路人才的集思广益。
两周过后,调整过的模型又呈现在屏幕上,测试计算的进度条在缓慢移动,3%,5%,15%,孟星高的所有团队成员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结果。
计算进度条高频出现在科研人员的工作中,界面是寻常的黑色,数字是寻常的蓝色,在色彩心理学都是能让人冷静的颜色,但此刻盯着他看的人就是能感受到心跳跟着加速,仿佛眼前升高的不是数字,而是心率和血压。他们在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啊,成功了就是导航卫星系统中的首个框架面板式设计,首个这个词对航天人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代表着一个新纪录的诞生,一个新赛道的出现,一个新领域的开辟,以及一群年轻开拓者的登台亮相。
进度条走到了99%,1分钟过去了还是99%,2分钟过去了还是99%,最后的100%迟迟不肯露相,像是故意捉弄这群急不可耐的年轻人。
通过,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最令人期待的两个字。嗷,有人忍不住喊出了声,刚才的几分钟真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打扰到计算,所有人都是憋着一口气,死攒着拳头压抑心中的紧张。通过两个字就像一个开关,把所有人情绪一下释放出来,一瞬间蓬勃而出,难以自抑。
孟星高的手握成拳头随之松开,却依旧忍不住颤抖,他扭头瞥见傅晚明办公室在透明鱼缸里的金鱼,在灯光照耀下一片光明,却完全找不到出路,在原地兜兜转转,而自己虽然在黑暗中四处摸索,现在总算撕出一丝光亮,隐约看到些许眉目了。
钱宇心中有股气流到处乱窜,需要做点什么来消解一下,激动让他对自己的体形一无所知,一下子扑到瘦小的刘建设怀里,连人带屁股下的办公椅一起撞向远处。
刘建设好好地在椅子上抖腿,突然就天旋地转起来,等停下来已经出现在沈富生面前,然后对着满脸惊讶的沈富生说道:“老了老了,你看我没有白出来这一趟。”
陈墨此刻眼睛红红的,好像要哭了,她把头搭陈灿的肩膀上蹭,像只软糯的猫咪。陈灿用手摸摸陈墨的脑袋,并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也是陈灿第一次见凶巴巴的陈墨如此感性的一面,但她可以理解,这是由大家从零到一构建的全新方案,不是从别人手中接过的半成品,从幕后走向台前的感觉一点都不真实,陈灿问:“这真的出自我们的双手吗?”
如此激动的场面让另一头沈富生的团队也为之动容,不少人向这边投来羡慕的眼光。羡慕什么呢?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看不到孟星高的进展,也不觉得孟星高几个人最终能一举打败自己这边,但他们就是很羡慕。沈富生的统筹无疑是专业的,清晰的分工,明确的人物,每个人像机器上的齿轮,转好自己的半圈就好,不用管别人的半圈。可看孟星高的团队,他们中的每个人在人才济济的未来院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却可以操心整个项目,没有分工界限,自然也没有任务上限,似乎每天来这就是为了把满腔的热情发泄完。可能就是这样,孟星高团队的所有人能感知到项目的任何进展,也能对每个人的成就感感同身受。
这种切身的参与感真令人羡慕,如果没有沈富生那句吵死了,应该是多么和谐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