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去学校做航天科普讲座的事,钱宇比孟星高还上心,得知孟星高精心准备的不是自己,而是演讲材料时,钱宇心里几番地为烧烤摊上的小美人惋惜,怎么就喜欢一个榆木疙瘩呢。
和孟星高熟悉以后的钱宇变得没大没小,以前前辈前辈地喊着,现在一脚油门开到了孟星高家落下,电话过去一句下来,通话两秒,就不由分说地把孟星高拽出了家门,直接开到了市中心的商场。
不得不说,这是孟星高生平第一次步入如此豪华的商场。明明是周末下午,都市男女倾巢而出的光阴,隔壁美食街卖烤鱿鱼卖手抓饼的小吃摊能把人挤出两斤臭汗来,这个商场却是店员比顾客多,空荡荡的店里只挂着屈指可数的几件服装,仿佛这些服装得了社交恐惧症似的,必须与同类间距一米以上。
店员和这个商场的空调一样高冷,客人进了店也不来迎接,自顾自地拿着挂烫机对着面前的西服呲呲地喷热气。孟星高就近进了一家店,随手翻开一件衣服的标签,上面的数字让他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老实说,孟星高最怕的地方中商场排第一,他清楚卫星上每个部件的作用,大致能根据自主生产的难度和技术材料的稀缺性判断每个部件订购价格几何。唯独对于衣服,他看不出同样能蔽体保暖的物件,穿在身上大同小异,不过摆设的地方不同,价格竟能从几十块飙升到上万不等。孟星高过去曾抽出过极少时间思考过这个问题,然后从大学同学马飞和陈晨身上得到一些启示,是不是正是像他们这样以貌取人、以衣度人的行为存在,才让其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节衣缩食也要把自己用名牌包裹,免得招来不必要的异样眼光。显而易见的逻辑错误,也能让人人被这个世界的物欲横流绑架,孟星高才不会惯着这种狗屁规则,索性不在衣装这事上花时间了。
孟星高进门就翻看价格,被店员一眼就看出是个买不起的,于是,放下手里的熨斗走过来,硬生生地问道:“别摸,穿什么码告诉我就好?”
孟星高的拒绝还没出口,身后跟进来的钱宇冷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目光越过店员把店里所有服装扫了一圈,走向目测最贵的衣服,翻了翻价格,然后在店员面前晃了晃手中的贵宾卡,不屑地说道:“这样的服务,确实没必要办储值十万的黑卡。”
说完在店员悔不当初的目光中,两人离开了商场。孟星高轻舒一口气,仿佛退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钱宇骂骂咧咧,不由分说地带着孟星高走了几个路口,来到对面旧巷子的一家裁缝店。
和大商场的服装店相比,这家裁缝店显得十分质朴。外面连个招牌都没有,若不是橱窗里挂着几套板正西装,谁知道这能做衣服。生意人在意的门面完全没有体现,木门窄得仅容一个人通过,胖点都能卡在中间,也不知是不是一种挑客的手段。
钱宇摇了摇入口的铜铃,引着孟星高推门而入,喊了几声老爷子,半天才从一堆布料背后走出来一个银发老头,年纪至少六十往上走,精神头看起来比年轻的上班族还要好,一身剪裁得体的格子西装,脖子上挂了根软尺,指头捏了块画粉,看到钱宇浑身亮片的潮流打扮,不忍直视地把头撇朝一边。
“老爷子,别一脸怨念,是我朋友要做衣服,不是我。”钱宇说道。
孟星高上一次进裁缝店还是在小学,那时候的父母,过年前都会带着孩子去选料子做衣服,然后大年三十换上,焕然一新地过个年。若是其他人,逛完气派的大商场再进这家局促的小裁缝店心里多少会有点落差,孟星高正好相反,这里舒服多了,没有那种金钱带来的压迫感,还多了童年时代的愉悦回忆。反正,今天要是不捯饬出个样子,钱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孟星高认命,那就这里吧。
银发老头上上下下将孟星高打量了一番,对身材很是满意,从架子上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块布料在他身上比了比,然后定了一款深色暗条纹的料子。整个过程根本银发老头没有问两人的意见,一脸不容置疑。孟星高第一次看到钱宇这般乖顺,非专业的事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任人摆布。孟星高不知道的是,钱宇的脾气完全是被银发老头压制住了,银发老头脾气之大,但凡谁对他的眼光提出异议,不消一秒就被扫地出门了。银发老头对孟星高的无条件服从露出满意的神情,喊出一个年轻小伙子带孟星高进去量尺寸。
“老爷子,衣服的钱记到我账上,一会你收他500块就好。”钱宇一脸乖相地凑到银发老头耳边说道。
“你以前带女孩不是只逛商场吗,从来没带过人来我这,这么隆重是喜事?”银发老头探询问道。
钱宇知道银发老头国外待久了,思路过于奔放,赶紧解释道:“别乱想,研究院的前辈,靠这身衣服和女孩约会呢,老爷子可得用心做哦。”
“废话,经我手的有次品吗?”
“没有,没有,绝对不可能有。”
孟星高记得小时候量尺寸不过就是腰围肩宽什么的,这家店似乎秉承精益求精的航天精神,要把他的身体当模具复制一个分毫不差的出来,量了又量,比了又比,把他翻来覆去整整折腾了半小时。孟星高量好尺寸走出来的时候,钱宇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跷着二郎腿,和银发老头在喝咖啡,自在地像在家里。
付了钱,孟星高把记录有领取时间的红色单子折成豆腐块放进钱包里,500块有点小贵,但刚才那块布料摸起来好舒服,想来绝对物超所值。等两人离去后,银发老头默默在钱宇账目名下记了个五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