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年摸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1点多一点。
“也还不是很晚嘛。”
陈光年懒洋洋地自言自语道。
但下一个瞬间,陈光年突然僵在了原地。
十一点。
十一点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突然间,陈光年的眼热感和心跳变得剧烈了起来,它们不再被舒畅的心情压制住,突出地甚至让陈光年感觉到一分窒息。
因为他想起自己忘掉了什么事情。
他把叶欣禾忘了。
早上,送她上学的时候,说好要接她放学的。
放学时间是十点,可现在是十一点。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陈光年猛地把手机放在自己眼前,用最快的速度拨打了叶祈竹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但是一声,两声......很多声过去了,没有人接。
叶祈竹睡了,她一向都是爱睡觉的,睡眠质量也高,手机的铃声很难将她吵醒。
陈光年又拨叶祈竹家的座机,提示却是空号。
这是...换号了?
陈光年赶紧又准备拨打方姨的电话,但拨到一半,他那轻飘飘的大脑回忆起了一件事。
方姨出差了,不在家。
等等,等等...
陈光年右手扶住额头,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变得更好用更灵光一点。
首先,方姨不知道我和禾禾约好了。
然后,两个多小时前,小竹也没有说要去接禾禾,说明方姨也没有把接禾禾的任务转交给她。
再然后,小竹说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那就也排除了叶叔和她家其他亲戚在陵门“代班”的情况。
再再然后,按照叶欣禾的性格,她是不会让不熟的人去接她放学的。
这么多的前提条件摆在了大脑里,陈光年狠狠地甩了甩重新变得眩晕的脑袋,原地蹲下。
那是不是说明,禾禾每天晚上放学,本身就是没有人去接的呢?
不对,夜晚远比清晨要更加危险,方姨那么爱睡懒觉每天都会早起送她上学,没理由晚上不去接的。
那就只可能是方姨提前和哪个相熟又顺路的同学家长说好了,晚上那个家长接他家孩子的时候顺便接一下叶欣禾,比如早上那对父女,看起来就和叶家有交情一般。
陈光年终于是推导出了这个“类黑箱问题”最有可能的答案。
既然本来就有安排,那自己今天不小心忘了,好像也问题不大?
禾禾此刻应该是洗完澡准备休息了,又或者是还在挑灯复习,没把陈光年鸽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没有打电话过来质问。
“是这样......吗?”陈光年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不是。
不可能...
陈光年是了解叶欣禾的,他这个堪称周身有强烈“情感重力场”的妹妹,是绝对不会把“失约”这种事情轻轻揭过的。
特别是失约的对象还是陈光年!
陈光年如今都还记得自己15岁那年,有一次跟着老头子陈盛鸿去省城武定出差,去之前说好了回来的时候要给叶祈竹和叶欣禾两姐妹都带礼物,结果陈光年只记得给叶祈竹买了礼物,把叶欣禾的那份忘了,进了家门才想起来。
于是陈光年就在陵门给叶欣禾认真补了一份,并假装都是从武定带回来的,当时没出什么意外,两姐妹收到礼物都很开心,但好巧不巧他那逆天亲爹陈盛鸿在一次去叶叔家喝酒的时候把这件事抖出来了,还恰好让叶欣禾听到了。
12岁的叶欣禾当场就情绪崩溃了,哭了整整一天,眼睛都哭肿了,谁来劝谁来道歉都不管用。
后面叶欣禾更是生了陈光年足足一整年的气,并且直到陈光年上辈子的末尾,她都还能清晰地把那一天的所有细节用语言和文字还原一遍。
那次事件给陈光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教训,陈光年从此再也不敢失叶欣禾的约。
但是今天,或许是重生带来的记忆迟钝,又或者是过于投入在刚才的那场酒局里,陈光年就这么把早晨的约定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定会非常失望,一定会非常生气...
她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回家的...
那她现在...
一想到这里,陈光年突然感到一股寒气沿着脊背升了上来。
他也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在没有经过任何的分析之前,身体就率先有些窒息的本能反应。
因为这个时期的陵门治安真的很差。
前后二十年里出现过无数的受害案例,其中很大一部分案例的主角都是女高中生。
不...
不能...
陈光年下意识地摇着头,他那具疲惫且被酒精侵蚀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开始了超频运作。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还在左摇右晃,便用尽全力地朝路边跑去。
“出租车,出租车!”
但此刻眼前的建设大道却宛如在和陈光年故意作对一般,目之所及的视野里竟看不到半辆出租车的影子。
二哥,给老二打电话...
不行,老二自己没有车,是和人家合伙一起开的,今天他不是跑夜班...
“来不及了!”陈光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没有工夫思考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而是把所有的精神与力气全部集中在双腿上。
跑过去...
也没有那么远,全力跑顶多就15分钟...
跑过去!
陈光年跌跌撞撞的身影开始在人行道上奔行。
他眼前不断闪烁着的,是今早离别时分叶欣禾的笑脸,她那干净青涩的面庞上分明还带着一分明显的幸福感。
禾禾...
你不要出事。
千万不要。